何氏接过桃叶递上来的姜汤浅浅喝了一口润喉,这才笑道:“既然要装总要装得像一点,牧青衣说的可是?”

    “容华娘娘今儿与欧阳氏一起病倒,陛下厚此薄彼,可是叫邵青衣与那沾露都看在了眼里的。”牧碧微敛了敛衣袖,不掩幸灾乐祸道,“早先娘娘使桃枝私下接触居中使,既为避着太后的眼目,恐怕也有继续依仗欧阳氏之心吧?不过如今看来孙贵嫔却不想娘娘这样朝三暮四呢!”

    何氏对她的讥诮视如不见,懒洋洋的道:“青衣是说司御女吗?却要叫你失望了,司御女虽然是贵嫔娘娘的宫里人,却还没那个资格知道太多的事,贵嫔叫她跟来西极行宫,不过是想知道春狩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罢了。”

    牧碧微也知道司御女未必晓得孙贵嫔已有与何氏和解之意,拿出来说嘴无非是为了刺何氏一刺罢了,这会见何氏无动于衷,便又换了话题:“容太医方才的诊断说出来却是吓人,说欧阳氏有卒中之相呢,还说最好病情一稳就送回邺都去医治,司御女却是急坏了。”

    “卒中之相?”因桃枝是与牧碧微一块儿来的,还不及禀告正殿那边的经过,这会见何氏向自己望了过来,才点了点头,何氏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深深看了眼牧碧微身后的阿善,语气复杂道,“却要恭喜牧青衣,有如此得力臂助陪伴左右!”

    阿善却是笑了一笑,大大方方的向她欠了欠身道:“不敢当容华娘娘称赞,奴婢可没那个能耐瞒过了容太医!”

    这就是说欧阳氏的卒中之相不是她弄的了?何氏狐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事?”牧碧微笑道,“听容太医的

    意思,欧阳氏今儿虽然说要请太医去看,却很有点见不得人,把帐子都放了下来不说,只伸了一只手腕在外头给容太医看,容太医诊完脉想看一看她的脸色好定药量,都被邵青衣回了呢!”

    何氏一皱眉,道:“她使了人假冒吗?可本宫记得欧阳氏这回带来的人里可都是身子健壮的啊!”

    “欧阳氏这回带了些什么人过来我不知道,不过陛下如今可是怒气冲冲的过去了。”牧碧微悠然道,“也不知道欧阳氏怎么笃定陛下过去了会有功夫听她解释而不是先发作呢?”

    桃枝见何氏还在思索欧阳氏是如何瞒过容太医的,便出言提醒道:“娘娘,闻说今儿早上邵青衣是先到了正殿寻陛下为凝华哭诉的,只是后来陛下要用膳就着她告退了。”

    何氏顿时明白过来:“邵青衣的确有些年纪了……这么说来帐后竟是邵青衣吗?”说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牧碧微道,“想来邵青衣乃是欧阳氏之陪嫁,从前在欧阳家也是得脸的嬷嬷,进宫来跟的是上嫔昭训,平素饮食起居都不差,身子康健,今儿居然会被气出了卒中之症来,牧青衣果然嘴利!”

    “承娘娘夸赞,可我却不能独自占功。”牧碧微慢条斯理道,“今儿大半的功劳却要给司御女呢!”

    何氏淡淡道:“这就是孙贵嫔宫里人好几个,偏偏使了这司氏来伴驾的原因了,这司氏据说本是内司里头管着宫人月俸分发那里打下手的,最会踩低拜高,与那些无权无势又不甘心份例就这么被克扣了的宫人吵架吵多了,口齿自然也伶俐了,邵青衣是世家家生子出身,从前在欧阳家据说还是伺候过老夫人的,养尊处优久了,促狭起来,却还比不得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娘了。”

    牧碧微听她语气老气横秋,微微一笑,道:“不想容华娘娘对一个御女底细也这样清楚。”

    “本宫刚晋世妇,趁着陛下携后宫登兰台赏兰之际,狠狠的收拾了一番唐隆徽,不想翌日就被孙贵嫔使了这司氏为难上门。”何氏哼了一声,道,“怎能不好好打听一下?”说到这里,她抬眼睨了眼牧碧微,道,“陛下既然去了欧阳氏那边,你居然没跟过去?”

    牧碧微施施然的坐着,笑道:“容太医到之前,司御女自作聪明,给我讨了个代替陛下过来探望娘娘的差使,这现成避难的地方,我如何能放过?所以刚才陛下含怒带人去欧阳氏那边,我一见这情况就落在了后头,往娘娘这边来了,娘娘昨儿个才与我说好,今日这样的小事可不能不帮忙啊!”

    她话是这么说,看她坐的稳固就晓得纵然何容华要赶她,她也不走的——容太医卒中二字一出,牧碧微便知道欧阳氏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闹大了,虽然不知欧阳氏如何在春狩里应付姬深的恼怒,可就算她最终被姬深厌弃,想在失宠前拖几个人垫背,有高太后在,也未必做不到。

    牧碧微在这眼节骨上自然是能躲则躲,代姬深探望何氏之病这样现成的理由,牧碧微可不想放过。

    何氏见状,轻啐了一口,道:“本宫却是帮了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