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深回到宣室殿已是膳时,顾长福忙迎了上去告诉他聂元生已等了许久,姬深自是吩咐赐其一同用膳。

    才在偏殿里入了席,外头又来报,道是牧氏领了人在外求见,姬深想了起来,对聂元生道:“前几日牧家进宫的旧仆,据说做的一手梅糕,正是此时可就地取材,朕被耽搁着到这会都没尝过。”

    聂元生抚掌笑道:“臣却是又要沾陛下的光了。”

    “你这么一说,朕想不分些与你也难了。”姬深笑着吩咐下去,牧碧微不多久便带着阿善进了门,她换了一身松绿彩缘的交领广袖宫装,腰间束了彩色丝绦,裙角压了一对白玉鲤鱼佩,头上挽着百合髻,略施脂粉,眼波流转之间既清且妖,姬深抬手让她免礼,不觉多看了几眼道:“微娘着松绿倒是合宜。”

    牧碧微笑盈盈的道:“陛下忘记了?这几匹松绿瑞锦纹嵌金丝锦缎还是奴婢进宫次日陛下所赐呢!”

    她这么一说,姬深倒是想了起来,笑着道:“你穿着很好。”又问阮文仪,“和这差不多的衣料可还有几种?各送十匹到风荷院去。”

    阮文仪躬身道:“其他都有余,惟绀青对鹅锦赏赐太多,如今只剩了七匹不到,若要凑足十匹,怕要到别处匀些。”

    “朕记得华罗殿当时得了许多,着人去匀些过来凑足十匹便是。”姬深不太在意的说道,绀青色沉重,即使锦绣厚重,因宫中多数宫室都有地龙,或者可供炭盆的缘故,年轻娇丽的妃子们在冬日里也很少愿意穿,左昭仪曲氏一贯气度沉稳,倒是反而喜欢这一类颜色,所以从前如绀青、松绿之色,却是华罗殿最多。

    阮文仪忙应了。

    牧碧微抿嘴笑道:“奴婢谢陛下之赏!”说着命阿善将食盒放到案上,“奴婢今儿给阿善打着下手,在风荷院里忙了一个晌午,总算赶上了陛下的膳时,还望陛下莫要嫌弃些许儿心意。”

    姬深颔首,旁边阮文仪上前揭开了食盒,凛冽梅香合着蒸腾热气扑出,聂元生赞道:“未见其形其色已觉其味,这一味糕点想是极好。”

    小内侍呈上来银箸,阮文仪亲自一一试过,这才动手连盛着梅糕的器皿端出——但见一式四样的莲口云霞釉浅碟上,各盛了数块洁白若雪的热糕,糕上点点殷红,恰如红梅无意拂落雪上,与白里氤出一抹绯红的云霞釉彼此呼应,越发可爱。

    姬深与聂元生都是见惯了富贵之人,见了这梅糕,倒也谈不上惊讶,只是也觉得赏心悦目,姬深因此赞道:“卿之旧仆果然好手艺。”

    “奴婢蒙陛下赞誉,实在欣喜若狂。”阿善已得牧碧微提醒,姬深不喜旁人拂了他的意思,哪怕是谦逊之辞若逢着不对,也不免招他之厌,因此大大方方的谢了这一句。

    聂元生接口道:“此糕甚好,只可惜名字太过平凡,陛下若是喜欢,何不赐上一名?”

    姬深对他一向宠信,又因为牧碧微正得宠爱,当下想也不想道:“此糕红白映衬,可爱分明,与所盛之云霞釉碟颇为相似,便叫云霞糕就是。”

    碧微自是赶紧领了阿善又是一番谢。

    姬深命分了一半与下首的聂元生,又叫牧碧微近身伺候自己用膳,如此膳毕,阮文仪带着小内侍奉上茶来,聂元生接茶在手,呷了一口,道:“如今已是二月,未知今年春狩陛下可是要同往常一样?”

    “就与去年一样好了。”姬深不在意的说了一句,忽然想起此事并不归聂元生管,他特意进宫来提起,想是别有缘故,便皱眉道,“可是前朝又有什么说法?”

    “臣听说左右丞相以为今年春寒太过,恐伤青苗,京畿都发现了灾情,认为若还要照常春狩,未免被百姓认为不够体恤。”聂元生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道。

    姬深脸色顿沉:“朕乃天子,区区庶民也敢妄议天子行事?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两个老货莫非还想挟庶民以迫朕就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