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潮湿和闷热笼罩在江南道彭泽县城外的农田上空,天气是如此炎热,以至于辛勤的农夫们早早离开农田返回家中乘凉休息。

    农夫陈祖农和张德成依然在各自的稻田里辛勤劳作,炎热的一天已近尾声,但远处树林中的蝉鸣声依然响个不停,急促的虫鸣似乎在催促两人继续干活,争取到秋收时能有个好收成。

    手持粪勺施肥的陈祖农直起身,伸了伸已经泛酸的腰,他那双经历了五十多年沧桑的眼珠抬起望着已经点缀着点点星光的夜空。

    “天都黑了还是那么热,看来再过几天只能夜里下地干活了!但要是倒霉遇到了龙王爷可怎么办啊?”

    无奈地哀叹一口气,陈祖农扭脸冲不远处依然躬身在田里的张德成喊道:“老张啊,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回去晚了要是遇到龙王爷出来找食儿就麻烦了!”

    张德成和陈祖农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好友,也是儿女亲家,身材佝偻的张德成从齐腰高的稻田里站起身,抬起眼看着眼前绿油油的稻田,眼中满是不舍。

    “哎,如果多干一个时辰,我这几亩地就干完了,我家今年的赋税和租子就靠这点薄田了”。

    “行了,租子和赋税重要还是命重要,趁太阳没下山咱们快走吧,大不了明天我跟我家婆子过来帮你!”

    陈祖农走到张德成的稻田中,一把将老友从泥地里拉扯出来。

    “哎,一想到刘地主家的二公子来催租我就害怕,去年我的租子差了三石粮,那刘公子把我打的呀……”张德成想到这里,手本能地放在大腿根儿上。

    去年张德成因为租子没交够,被刘地主的小儿子打折了一条腿,好在新上任的县令狄仁杰大人明察秋毫给他做主,判刘地主支付二十贯钱给他医治,还给他三十斗粟、七斗稻米做为养病期间不能下地的补偿,要不然他老张家可熬不到今年。

    陈祖农一手提着空荡荡的粪桶,一手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德成朝家走去,他见四下无人,抱怨道:“哼,那个刘二公子长得一副短命相,他仗着自己爹是村里的地主作威作福,这种恶霸老天爷一定收他!你知道么,前天龙王堂的人去刘家收贡礼被刘二公子给轰出来了,龙王爷要是显灵呀,第一个收了他!”

    “咔嚓、咔嚓……”

    稻田旁的河滩里忽然传来骨头被咬碎的声响,原本到处是虫鸣声的稻田此时出奇的安静,空气里只剩下陈祖农和张德成两人的出气声,两个老实巴交的农夫紧紧挨在一起循着声响朝稻田旁的河滩望去,繁星点点,月牙初现,夜色已经将河面染黑,而倒映着暗色天空的河面上正荡起一阵阵不安的涟漪。

    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河滩旁,寻找那嘈杂声响的来源,只见反射着星光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丝血线,夜风吹拂,空气残留的血腥味提醒着两个农夫这里不久前陨落过一条生命。

    突然水面如沸腾的开水翻滚起来,陈祖农和张德成两人还没回过神来,一条被撕下来的手臂被从水中甩出,正好落在两人脚下,看着那惨白的五根手指以及一枚镶嵌有翠绿宝石的戒指,两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发出一声惊呼摔倒在满是碎石的河滩上,张德成清楚地记得那枚戒指不正是刘家二公子的么!

    就在二人发愣之时,水面再一次沸腾,一个浑身长着黑色鳞片的庞然大物从河水中翻涌而出,乌黑的鳞片、白色的腹部、长长的犄角和巨大的身躯在两人眼前快速闪过,在巨大的浪花声中,怪物再一次扎入河水中消失不见,水浪飞溅,将岸边两人的衣衫打湿,待两名农夫再抬起头仔细寻找那水中怪物时,却发现一个巨大的脑袋正泡在水中,长长的犄角下,一双铜铃大小,通体黄褐色的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二人。

    “龙……龙王爷来收人了!!”陈祖农和张德成回过神来,发出惊骇的叫喊声屁滚尿流地逃离河岸。

    昏暗的夜空又变回了万里晴天,数十名手持刀刃的衙役站在河边警戒,一名身穿浅绿色官服,头戴折上巾的老者在一众衙役的护卫下站在河边望向平静的河水,此人正是被贬到彭泽当县令的狄仁杰。

    就在狄仁杰凝视河滩之时,一阵喧嚣声从不远处的河里传来,数名身材壮硕的民工从水里冒出头一脸惊恐地朝岸上挥手道:“找到尸体了!”

    不一会,一具已经被吃得残破不全的半截尸体被人们从河水中抬到了岸上,尸体的脑袋和一条胳膊已经不见踪迹,不过从伤口看,死者的头颅和胳膊应该是被生生撕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