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夜太过惨烈,为他的基因刻下了烙印,他也遗传了孕育他的人的恐惧。

    隋锌为宁亦连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别难过,我又不怪你,虽然你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我还是爱你。”

    宁亦连在隋锌的怀里哆嗦着,心脏被决堤的酸流冲刷,腐蚀物又化成源源不竭的眼泪。他太自责了,太难过了,然而满腔负面情绪里却不只有内疚,有一根毛骨悚然的暗刺在轻戳着他的心脏,一点一滴的扩大他心流。

    他顺着暗刺摸过去。

    当年的隋锌是怎样在悄无声息间跟上他的步伐的呢?

    他们的儿子,择优承袭了他和丈夫容貌,从小就有一张极为讨喜的脸,幼猫一样的大眼睛在黑暗里都泛着有神的光泽,因为男孕胎带的虚弱,儿时比同龄人更矮小。

    当他开始留意,总算知道这番肺腑之言里藏有怎样不堪细思的违和之处。

    那么小小的人,从关灯的房间里摸黑潜出,急迫而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步步紧追,盯看他的背影时,乖觉稚幼的小脸是否也如现在一般面无表情?

    宁亦连惊悸地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毛,光是脑补出那样的场景就要替当年的自己被吓出尖叫。

    回想让他恐惧的过去之事毫无必要,于是宁亦连只剩自责。

    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他原本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是隋遇强行用孕育控制住了他,但现在情形完全倒置了,儿子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重要一环。

    “都是妈妈做的不好,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隋锌安抚地摸着宁亦连的脑袋,他用实话收获了他想要达成的效果。

    “妈妈以后可以多爱我一点吗?”

    宁亦连不复思考能力地连连点头。

    “不要总是一味听我爸的话,他未必是对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可以商量,我也很想帮妈妈解决问题。”

    “好……好。”

    可他还没证明自己是儿子的亲生母亲呢,儿子长得都不像他了,母兽瞳孔震动地想,要怎么证明?

    宁亦连抽噎着掀开衣襟的下摆,指着那道将他腰腹折断的疤痕,委屈地说:“是我生的你,从这里,当时好疼,出了好多好多的血,我差点死掉了。”

    隋锌慢慢抚过那里,方才无欲无求的人呼吸粗重,陡然红了眼眶,指尖有着宁亦连未曾察觉的颤抖,深深地弯下脊骨,虔诚地将额头贴在那道疤痕上。

    “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妈妈好伟大,我也愿意用生命来爱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