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连从眩晕中恢复知觉时太阳已经掉到了天的背面。

    身下是铺垫了一层又一层的床被,棉软得如同置身在悠悠荡荡的云端,意识不由得一跌,有种在睡梦中突然踩空的失重感。

    他哼咛一声,光滑的小腿轻蹭着床被,确认处境的安全。

    脚腕处铛啷啷一阵碎响,像是摇响的铜铃,躺在他身侧的人起身为他倒来一杯果饮,热源一离身,宁亦连立即觉出身上凉快不少,在伏夏里依偎得太久,身上发了一层细细的潮汗,从喉咙到嘴唇都是干燥的。

    近前的人含着果茶吻上他的嘴唇,舌尖抵开他的齿关,将水渡到他的口中。

    宁亦连对枕边人从不设防,闭着眼接受哺喂,小口的吞咽着口中的清甜,水流竭尽后挽留地嘬吸着对方的舌头,没有喝够。

    对方受不得撩拨,与他咫尺之距的气息瞬间变得粗重,宁亦连闭合的眼皮被吹得一颤,迷蒙地睁开一道缝隙,第二口更为凉爽的水又喂了过来。宁亦连这次咽得有点急,发出哼哧的换气声。

    对方的口中含着冰块,舌尖又甜又凉,舔起来很舒服,宁亦连边舔边去勾近前人口中的冰块,对方不愿给,只沥冰水给他喝。

    “老公,给我……”他撒娇讨要这块冰。

    一来二去的抢夺间灵台恢复了几分清明,在他叫完人后下唇被刺痛地咬了一下,宁亦连钝感的思绪总算醒神,回想起先前的种种。

    耳边的声音好意提醒道:“妈妈要早日习惯,以后我才是你的男人,不要再叫错人了。”

    宁亦连惶然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环合紧密的铁链如蛇一般衔在细白的脚腕上,发出悦耳的碎响,他睁大眼睛,惊慌道:“这是什么,拿掉……我不要被锁着,拿掉!”

    宁亦连声嘶力竭地吼叫:“你究竟想干嘛!!”

    “你不是爱他吗,”行事乖张的逆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要让你想起来隋遇当年是怎么伤害你的。”

    在发现被囚禁的一个小时内,宁亦连的情绪进行了几轮转折。

    他先是恐惧又愤怒地蹬动双腿,徒劳地撕扯着脚腕上的束带,差点弄劈了指甲。闹了一会儿后,态度迅速软化下来,啜泣着哀求放开他,说他会乖,会听话,然后躲进被子里默默掉眼泪,期间压抑地说了句:“我真后悔。”

    被伤害的人以语言做出反伤:“——后悔生下你。”

    隋锌却也觉得无辜:“生与不生难道不是父母的单项选择权吗。”

    宁亦连感受着脚腕上的枷锁,掉进那段阴暗的过往。隋遇是主谋,在很早之前,他就是从犯。在孕育这个孩子的过程中,近三百个日夜里,他不是没机会以过激的手段修正腹中孽缘,可他有很多很多的顾虑,怕腹部撞到桌角会很疼,甚至怕隋遇看到他受伤会难过,是他默许了缘分的扶正。

    母子间存在着天然的心灵感应,隋锌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又或是单纯的告白内心,诉说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情话。

    “如果降生能选择的话,我依然希望你当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