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来,杨枝意站在镜子前边怔愣了很久,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想都像是梦里才应该存在的。  可是列表里多了一位好友,和这位好友的对话框里,也确实有近半小时的通话记录。都在告诉她,她并不是做了个瑰丽而浪漫的梦。    她顺了顺睡得凌乱的头发,忽地又记起,连麦的最后,她的那句表白。  居然矫情到正主面前去了……  “啊”的一声捂住了脸。    杨枝意后来还是收到了一笔稿酬,甚至超出她的商稿价格很多。  藏光说她不收下的话,他可能也没办法收下那张稿子。杨枝意只好收下,但还是坚持把多余的部分退回。    即将退出支付APP时,忽然瞥见了账号昵称上的几个字。  杨枝意对着她支某宝的账号名“藏光光小情人”,一时间忽然很惆怅。  今天好像也没稳住矜持的人设。    在工作室里待了一天,勤勤恳恳地做一个打工人,到了下班时间,杨枝意不爱和一堆人一块儿挤电梯,在工作室里磨蹭了会儿才出门,下楼时间就晚了些。  等电梯的时候,杨枝意收到了□□的特别关心提醒,提示藏光给她发来消息。    杨枝意快速点开,藏光发来的消息很简短,问她周六晚上有没有时间。  问时间的话,是想让她再画张图吗?    杨枝意暗暗期待,指尖在键盘上轻点着,打出回复。  杨吱吱甘露:有!    杨枝意等着藏光接着说什么,对方却忽然沉寂了下来,聊天界面里一时间没有动静。  杨枝意有片刻地苦恼,要不要主动询问。  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等着藏总说吧。    这会儿乘电梯的人不多,没有一层一层的经停,很快到了杨枝意这一层。  电梯门打开,里边站了个人,正在看手机。  听见动静,余忱抬头望了出来。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杨枝意笑笑,小幅度地和对方挥手打招呼。  杨枝意走进电梯里,忽然想起些什么,“上次没有带手机,从你店里回家之后有给你转账,但是你没收就自动退回了。”    余忱偏过头,能看见她的发顶,发丝细软。莫名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头发软的人,心底也是柔软的。  他温和一笑,“没关系。”    杨枝意不太想欠着。  但钱这个话题,说起来,总归有一些尴尬。空气里沉默了半分钟,杨枝意正思索着要说些什么,听得另一人开口说到。  “一起吃个晚餐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杨枝意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答道:“啊?”    电梯下降到十楼经停,发出“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从外边进来一拨人,电梯瞬间显得狭隘起来。  两人站在电梯厢的最里边,衣袖几乎挨在一块儿。    在多人的空间里,两人默契地没有继续对话。  直到电梯到达一楼,电梯内的人纷纷离开,两人也走出电梯。杨枝意走在他身侧,小声地开口,“我请你吃饭吧。”    几不可察的,余忱面上有几丝得逞的意味。  他敛了眸,把情绪一并藏起来。  “好。”    两人就近选择了一家餐厅,写字楼旁边的一家法式餐厅。  落座后,服务生把菜单递了过来。  杨枝意对吃食不挑剔,反而选择困难,把菜单又推回了余忱面前。余忱问过她是否有忌口之后,很快点完了单。    上餐的速度不慢,菜品很快送上来。  不得不称赞余忱的点餐能力,上回杨枝意来这家餐厅的时候,并没有发觉味道有多特殊,只当是个普通餐厅,今天再尝,却觉得相当不错。    杨枝意用调羹舀了勺法式奶油焗青口贝,奶油和罗勒的包裹着青口贝,味道互相碰撞,刺激着舌尖上的味蕾。    见她喜欢这道,余忱简单地和她说了做法,杨枝意家的厨房几乎不开火,却还是听得认真。  和余忱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轻松惬意的。他的知识面广,好像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她随口问起余忱为什么会开甜品店,余忱想了想,答道:“因为制作的每一个步骤,都会让我觉得很解压。”  “比如搅拌器打发奶油,会形成一圈一圈清晰的纹路,蛋糕在烤箱里受热膨胀,糖霜通过筛子落在甜品的表面,感受食材在你手中逐步变成一道甜品,会很有成就感。”  他的嗓音条件优秀,很适合当电台主播。只是这么说着,就让杨枝意相当有画面感。    杨枝意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像从一张白纸,一笔一笔落下,直到成为一幅完整的作品。”    余忱就那么注视着她。  她说话时没有口音,但软和的语调能听出是南方温山软水养大的姑娘。  其实听她说话,是很舒适的,不夹着不端着,没有任何的技巧。  像是春天回暖时,渐融的雪水。  干净,清冽。    两人用完餐后,杨枝意找借口悄悄溜去前台。打算提前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买过单。  杨枝意回到座位上时,余忱正在回着什么消息,抬头看了眼她颇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本来说是我请你吃饭的。”    余忱喃喃着“啊”了声,故作恍然想起这一茬的模样,微微笑着答她:“忘了,下次吧。”  杨枝意别无他法,跟着他起身一块儿往餐厅外边走。    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余忱顺道送她回去。  他行车很稳,车厢内只有两人,耳边是音量合适的轻音乐,像是车水马龙和城市的喧闹,都被阻隔在车厢外,让人感觉到放松。    上车后,他戴着蓝牙耳机接了个电话。公事公办的语气显得清冷。  杨枝意无意听别人的对话,却还是经不住自己声控的本质,下意识去听余忱的声音。    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对,余忱朝她温和笑笑,杨枝意不好意思地偏头看向窗外。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哪怕是说着枯燥的内容,也让人愿意认真听完。    直到余忱挂断电话,杨枝意说到:“你的声音,特别像一个小众歌手。”  余忱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毛,打方向盘左转,“你上回说的那个吗?”  杨枝意回忆了下,似乎上一次见面时,她确实有提起藏光。当时她说前一天晚上喜欢的歌手发了新歌,所以听了一整个晚上没睡着。  她点点头回答说是,余忱又问她,“你很喜欢他吗?”    似乎提起藏光时,心里总是一片柔软,她腼腆地笑笑,“嗯,特别喜欢,很多很多年了。”  余忱抬眼看了眼后视镜,捕捉到杨枝意面上的表情,不自觉地,也跟着勾了勾嘴角。    “因为唱歌好听吗?”  杨枝意摇头,“歌和声音好听是一方面吧,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特别特别的好。”    特别特别好。  余忱在心底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怎么说呢?”    杨枝意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很快地想到了回答,“他总是和我们说要好好的生活,打榜应援什么的都没关系,而且他很谦逊啊,唱错字就会主动要求整首重录,特别特别敬业。  也是因为他,志趣相投的粉丝们走到一起,大家在喜欢他的同时一起努力生活。”    “他会唱一些写给粉丝们的歌,也会在歌会上和粉丝们聊天,每个节日都发祝福。虽然他近几年动态很少,一个月也发不了两条微博,但是好像粉丝们对他的爱,总会得到回应。”    “我觉得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爱豆的存在,好像慢慢变成了一个信仰,只要想到他,好像就有一种安抚情绪的魔力。”    红灯,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余忱偏过头,正好和杨枝意的目光对视上,眼神深邃。他面上总带着温和浅淡的笑意,听她说了这么久,也不见不耐烦的神色。  平时不擅长聊天找话题,但说起藏光,就好像有无数的话可以说。    她在他的注视下,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絮絮叨叨了很久,忘了考虑对方是否会觉得无趣和烦。  “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好像说这些挺无聊的……”    红灯剩下的几秒钟,余忱在信号灯跳转到绿色之前,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回过头,等待着绿灯,他说,“不会,听你说的这些很有意思,能想象得到,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杨枝意小小地松了口气,这大概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吧,无论你说什么,哪怕是他并不接触的话题,也会认真耐心地倾听。  她忽地又想起藏光。    藏总大概也是这副温柔模样吧。    余忱降下车窗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出几步,回头时见车还停在原地,复又朝着他挥了挥手。  他笑着,挥手回应她。    这个小姑娘说起藏光时,每一句话都答得很认真,眼睛里像是缀了星光,面上尽是温柔。  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几乎柔软得一塌糊涂,可以肆意捏成任何形状。    直到杨枝意的身影彻底离开可视范围内,余忱收回目光,正要打方向盘离开,余光里似乎瞥见了什么。  他看向车门上的置物槽,里边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来。  余忱看了几秒,把东西拿出来。    是几张百元的纸币。  有一瞬间,余忱是无奈的。    这几张钱塞的,仿佛他是来当了趟司机。    他笑着摇了摇头,又往置物槽里掏了掏,掏出一张小纸条来,也不知道是杨枝意什么时候写的。  他没点钱的数量,直接打开了纸条。上边的字迹清秀,工整地写着两行字。    “谢谢款待,也谢谢你送我回来。  总是蹭吃蹭喝,实在太不好意思啦,请一定收下吧!”    余忱低笑了声,眉眼间都浮现几分笑意。  如果这会儿杨枝意在场,一定能听出,这根本不仅仅是和藏光的声音很像,而是同一个人。  他把纸条按原来的折痕叠回去,放进了口袋里。    她真的,很可爱啊。    -    另一边,杨枝意进了小区。  从正门到她所住的那一栋楼,还有些距离,她步子悠闲,当作饭后散步。  走了一会儿,翻出手机随意得看了看,习惯性地点进藏光的粉丝群里窥窥屏。    群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新消息刷新的速度,让她都来不及看。  虽然官群里每天都会有人聊天,但只有在藏光有什么新动静的时候,才会变得格外活跃。  眼下这样,多半是藏光那有了新情况。    杨枝意一边点开微博,一边在心里暗骂渣浪的特关提醒又没起作用。  我本命都这么不爱营业了,渣浪你还不能推送得勤快一点吗!    点进唯一一个特别关心的主页里,显示着藏光五分钟前更新的微博。依然是他平时的风格,只有短短一行字,言简意赅。  杨枝意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周六晚上八点,语音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