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嫣在老家日子过得清静而悠闲,不时邀请三五旧日好友来家中插花游戏,姬昃看她这是完全不想走的模样,心头不大痛快,总感到姬昶不回来,派他这个精明的女儿过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令他在老家有些伸不开手脚。

    隔了没有多少日,那兰陵萧氏就来人了,这回是萧家那夫人平英郡主与世子萧也一同前来姬家拜访,说是为老族长吊唁,姬昃作为家中主事之人,表面上唯有以礼相待,实则心头窝火不胜。

    在前厅招待平英郡主之后,这位萧夫人又说要去看祖茔,亲自为老族长上柱香,姬昃挡不住,只得从命,托人去请姬嫣过来。

    时隔多日,萧云回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姬嫣,她打扮得清素,一身翠绿的薄罗攒花纹衫子,衣襟上刺着点点细如零星的珍珠,如云的一把青丝盘成灵蛇髻,嵌珍珠的木兰玳瑁簪斜缀,身后翡翠般晶莹的发带长长地披向背心,除此之外别无余饰。山间的湿润的微风吹拂着她的面颊,搔乱她两鬓的发丝,鼓动那一袭绿衣,她朝着平英郡主缓缓行礼。

    “姬嫣见过郡主。”

    “呦呦,几年不见,我早不记得了,你原来早已出落得是亭亭玉立。”平英郡主眼角堆着笑意,朝她握住了素手,一见面,便将手腕上那只白玉镯子脱下,顺手就推到了姬嫣的手腕上,根本没给她反应和拒绝的机会。

    姬嫣微微一怔,这时,姬昃站出来道:“郡主,我这大侄女这次在回河东的路上,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教人重创了喉部,现在发声都困难,她平日里不爱说话,寡言少语的,郡主少担待。”

    姬嫣这还没开口呢,他便先一根刺扎下来,当谁看不出姬昃这老狐狸的心思,无非是不乐见姬、萧两家的联姻。

    平英郡主脸色不变,朝身旁的萧云回道:“你陪着姬郎主,为娘同呦呦有些话要说。”

    “是。”

    平英郡主携姬嫣的手漫步行走于山间小道,虽然风是清凉的,但姬嫣手腕上的镯子却热得发烫,她也不愿再这么继续走下去,可始终找不着话回绝平英郡主的心意。

    平英郡主见她不肯说话,自己便开了口,微笑着说道:“早前我的寿辰,便应该与你相见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说到这儿,她停顿了少顷,露出惋惜之色,“你父亲在金陵,可还健朗?”

    姬嫣点头:“谢郡主记挂,家父一切安好。”

    “那就好,”平英郡主点了下头,“听说你在路上受了惊,也不知经历了什么,想来令你很是难捱。云回这孩子回来都同我说了,也同我说,他此生非卿不娶,我正想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她们在满地接骨草的白花丛中停了下来,平英郡主神色坚持,握住姬嫣的纤纤玉指,半点没松的力道,“呦呦,你对云回,是否有心?你是否怜他,多年来痴心不改?”

    姬嫣没有立刻回答。她非常感激萧也的一片心意,不知如何还报,上次血月齿草,这次是在栖霞山再度相救,足可见他对她的用心与诚意,她不知道,嫁给萧也是对还是不对。

    不等她回答,平英郡主又道:“呦呦,恕我直言,从前你还是太子妃,我曾三令五申,教他转变心意,不可再惦念已婚之妇,就是后来,你与太子和离,也身负皇命不得再嫁,我也不乐见云回欲抗旨求娶于你,但是现如今,这些已全都不成阻碍。太子今日为庶人,你便是自由之身,再没有皇室之妇不得二嫁的规矩。呦呦,女子这一生,终究是要托付于男人,与其找一个喜欢的,但他心中却没有我们的郎君,不如嫁一个全心全意,满眼皆是我们的丈夫,你说是么?”

    姬嫣仍然没有回答,仿佛依旧在思量着什么,恍惚出着神。

    终于,平英郡主耐不住了:“呦呦,你如此为难,难道是心中,始终难以忘怀的是废太子?”

    姬嫣吃了一惊。或许是河东天高皇帝远,对金陵诸多事都不敏感,其实早几天前姬嫣就知道王修戈已经被废了,一直都没什么真实感,但是,这简直离谱!要知道她切身经历过前世的一切,分明知晓他明明是做了皇帝的!现在的走向,已经是完全脱离了预想,还是说,王修戈这又是在打算潜伏着,意图造次一步登天?

    她轻轻激灵了下,急忙摇头,“不,没有的事,郡主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