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看向佛。

    佛像手里捏着印迦,低垂着眼眸看着她。

    “你能听见?”婴勺坐起身来,捏着叶子在手指间转动,“这是安慰吗?还是想要我参悟什么?算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在这方面动脑子,我就把它当做是安慰啦。谢了。”

    她把叶子塞进嘴里嚼,搬着坐垫转了个方向,正对着佛像:“既然你在听,那我就多说点。你不准笑话我,好吧你应该不会笑话我。”她清了清嗓子,“我现在有点纠结。我本来已经把长渊忘了,可他忽然出现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喜欢他。我可能有点贱,但这种事没办法的,你看师娘追我师父也追了那好些年,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师父还死了一回,幸好师父涅槃成功了,好歹他还能把孩子当老婆养,他俩也挺不容易的……跑题了。”

    她把树叶的汁水咽下去,残渣继续在嘴里嚼啊嚼:“虽然只过了三百年,但对于我来说已经有三千年了。刚进四境轮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恨姬纣,过了一阵子又开始恨长渊。可后来想想,其实长渊没干什么,他只是没帮我而已。我才万把岁,之前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可长渊已经六万岁了,花花草草的看多了,不把我放在心上其实挺正常……哎,白恨了,他只是不在意而已。”

    殿门口的月光漏进来小半个靠在门外的影子,静静的,无人察觉。

    婴勺又叹了口气,瘪了一下嘴,又瘪了一下,撅起来:“我好怂。想哭。”

    殿门外的影子稍微动了一下,松开了环在一起的手臂。

    婴勺抽了一下鼻子,吐出一口气:“好的我忍住了。”

    殿门外的人停住,继续靠着。

    婴勺有点腿麻,两条腿换了个上下,继续盘着,“师父曾经跟我说,做神仙和做人是一样的——人因为活得短,倘若一直往回看就会活得更短,而神仙活那么长,倘若一直往回看,就是自缚双腿,往后千万年的岁月都会很痛苦,因此大可不必做神仙,且自行了断算了。我想了想,我在四境轮里把自己活得很绝情,可能是对身陷囹圄的事实进行妥协。我承认,尽管不那么愉快,我梦里总有长渊。”

    佛垂着眼与她对视。

    “所以我得出了个结论。”婴勺道,“尽管我还喜欢长渊,但我决定离他远远的。我所纠结的那些都是过去,而我们没有未来了。”

    佛的神情始终如一。

    婴勺把嘴里的叶子嚼得细细的,一点点咽下去,满口涩味,吃完了才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吃草,又坐在那里沉思。

    直到门口传来再明显不过的脚步声。

    “谁……长渊?”婴勺打着哈欠眯着眼看那殿门口逆着光走进来的人,差点认错,“哦不是,你是……弦歌!”

    弦歌背着七弦琴,步履均匀地来到她的跟前,一点头:“小殿下。”

    婴勺揉了揉眼睛:“这不是幻觉吧,真的是弦歌?”

    弦歌蹲下身来,道:“小殿下为何不信?”

    “我现在见到谁都不信。”婴勺道,“我是不是该捅你一刀才能判断你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