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的压力下,冬青瞥见一个人分开那些层层包围的警卫,向他走来。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穿着和研究基地毫不相称的日常装束,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人没什么区别。出色的是身高和容貌,如果曾经见过这样的人,很难忘记。

    冬青的头脑中很快浮现有关眼前这男人的一切。对方的名字出乎意料,他叫“深海”。

    是深海的实体。机械的骨骼和仿生的外表让这个人造物的体重超出常人,他的脚步因而显得有些刻意。

    深海的手中托着一颗苹果大小的、蓝色半透明的球体。透过模糊包裹的雾气,似乎能看到其中微微发光的东西。

    ……是母矿吗?

    安德鲁证实了他的猜测,菲在催促。

    深海就这么拿着母矿,脚步停在冬青的面前。

    “你的到来对我来说的确是一场意外,不过对此种状况的预测还在我的计算之内。”深海用平和的语调不疾不徐地说着,“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我想这件事或许没那么重要。对待所有非法闯入这里的存在,我都会启动同样的预案。”

    「预案?」不祥的预感出现,塞西莉亚的声音变得有些焦躁,「母矿!冬青,不能让他打开母矿!」

    母矿对于他们来说是具有绝对杀伤力的武器。现在还只是隔着防护罩,且冬青承担了绝大多数的压力。罩子一旦打开,母矿彻底暴露,没人能够预测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最好的结果是藉由冬青这个契约者的存在让他们不会因此消失,但是那对冬青来说也许是另一种致命。——就像现在,仅此一点的压力已经在逼近冬青的极限。

    冬青明白塞西莉亚的担忧。他如今拥有关于母矿的知识。外在的痛楚带来的唯一正面作用也许只是令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在这痛苦的泥沼中,他必须做出些什么才能够摆脱。

    深海的手已经触碰到母矿的防护罩。

    一枚子弹射穿了深海的手臂。内部的机械构造暴露在外界,深海没太在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孔洞,开启防护罩的动作流畅没有丝毫的卡顿。

    从弹孔中爆发的力量将深海的整条手臂都撕裂。那只断掉的手掌保持着托起母矿的姿势,从上方掉落。冬青去接,手指刚触碰到外层微凉的保护罩,身后响起如雨的枪声。

    在深海与冬青彼此交锋的这短暂的时间里,基地的警卫也更换了备用的武器。

    现在躲避已来不及,身体的疼痛仍在干扰他对周围情况的掌控。蓝色的盾展开,却在子弹接触的一瞬间碎成齑粉。

    他听到安德鲁的痛苦,随后是菲的不甘,「是打开的……」

    母矿是打开的。

    蓝色球体的上方张开花瓣一样的口,被封存在其中的母矿暴露在空气中。冬青的身体一阵摇晃,装有母矿的球体滚落地面,被失去一条手臂的深海捡起,那人造物的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怜悯,仿佛他有多么的同情,可只懂计算和指令的脑又有多么的冷血。

    冬青倒在冰冷的石质地板上。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子弹击中,过于微弱的痛感已被麻痹的神经忽略不计。从脊索尾部升起的剧烈疼痛,一路蔓延至大脑,在提醒他有什么试图疯狂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