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大的功劳,传到江湖上又是多大的体面?

    就这么被一剑了结了!

    偏偏他还没法拦,论武功,他费彬打不过人家掌门,论辈分,他得叫人家一声师兄,论人情,魔头也不是他抓的,论道义,大家都知道,天门道长跟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尤其是这个黑衣堂堂主,那简直是垂死病中听见名字都能惊坐起的仇人,他前脚才说完魔教魔头人人得而诛之,现在更没法拦着不让报仇。

    好气啊,费彬只觉得一股浊气在体内游走,拼命的想要释放,要么走上要么走下,实在憋不住。他自诩是个讲究身份的文明人,走下实在不雅,只能从肚里兜回来从嘴里喷出去。

    环顾在场众人,各各有身份,不是师兄师弟就是弟子小辈,朝谁喷都不合适,左右看看,福威镖局大少爷白白弱弱的,喷起来长短大小正合适。

    顿时,费彬沉下脸,阴阳怪气道:“你们福威镖局可不简单啊,昨日少镖头还带着礼物巴巴的跑来献殷勤,一口一个前辈,一句一个请多关照,我满口答应,还当是照扶小辈,未曾想,原来是人家故意藏拙,来了个扮猪吃虎,呵,总不能是这黑衣堂招了邪祟,套麻袋似的自己钻进来吧。”

    旁边弟子也跟着附合道:“这事说起来大有可疑,这黑衣堂怎么不围攻别人,偏偏围攻你们福威镖局的人马?”

    “是啊,围攻之下,二十多人全须全尾的,莫非……”

    这可莫非不出来了,总不能是魔教的人真的中邪,自己把自己捆上送上门来让人杀吧?

    星河肚子里早就酿好了一泡坏水,脸上却宛如一朵天真小白花:“说到底,跟福威镖局无关,黑衣堂是冲我来的,也是我一个人擒获的他们。”

    这话如水入滚油般噼啪四溅,星河不顾林平之眼珠子都快飞出去的使眼色,傻白甜一样的把自己有家传绝学的事大声的,朗诵般的说了出来,顺便感叹魔教眼线众多,丧心病狂,前后不过一日便得到消息杀上门来夺。

    生怕不够引人觊觎似的,得意洋洋着重补充道:“我这家传秘笈乃是上古传下来的速成功法,其内功尤为怪异,对手越多,威力越大,还好黑衣堂是百人围攻,若是只来三五个高手,我就不成了。”

    这听起来跟神话故事似的,最多也就骗骗三岁小孩,若非眼见为实,谁肯信她半个字。

    江湖之大,奇人异事本就数不胜数,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呢?小姑娘年纪轻轻,胸无城府,真的能守好这家传秘笈?她是不是怕秘笈有个闪失,所以才勾搭上福威镖局的少镖头?

    一时间,众人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心思纯净的,惊讶一番,羡慕一下也就完事了,而那些不纯洁的,如何杀人,如何夺宝,计划跟小论文似的在心里噼里啪啦。

    心音乱糟糟的冲进星河耳膜,在这极端恶意之下,她笑容绝美,宛若吃了一大块极甜的蜜糖。

    事情一直到晚间才有了结果,堂主被杀了,喽啰还在,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还是一百多只,被嵩山派的人连夜打包带走。

    外头更鼓响了三下,打更人操着衡阳特有的口音,在寂静的夜里拉着长长的调子,反复说着那句亘古不变的话。

    衡阳的夜比福州更加潮湿闷热,林平之被闷得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嗡嗡作响,想的全是白天的事儿,他叹着气,第三十六次感慨江湖复杂,即便是名门大派又怎么样?即便江湖地位卓绝又怎么样?刘正风还不是差点被灭门,丧家之犬般被赶出中原,那什么黑衣堂堂主又怎么样,任他生前如何威风,如何让人谈之色变,血不也是红的?一剑毙命,被人死狗一样的拖出去。

    正胡思乱想着,门悄悄的开了。

    林平之在迷蒙中起身,只见白影一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