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特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表明,他信了一大半,但他仍旧怀疑。

    “怎么,您这是不相信我吗?”雷克特的脸沉了下来,“相信您不会不知道宰相和那位亲王的矛盾吧,难道我会背叛宰相,去包庇一个罪犯吗?既然您不相信我,那我还是马上离开吧,这个人,”他随意向奥利维尔一指,“反正也是埃雷波尼亚的逃犯,虽然宰相也在追捕他,但是……随便啦,就交给你们处置好了。”

    他状似无意地又加上一句:“宰相那里你们倒用不着担心。”

    德里特哪敢把这句话当真,他当然不敢当面对抗奥斯本的人,但又不甘心把这个线索放走,他当然知道奥斯本和皇族的不对盘,雷克特的话让他信了,就算这个人真是亲王,到奥斯本手上,也绝对讨不了好,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为了宰相在追踪这个人。

    “既然是宰相追捕的人,那我们刚好就交给亚兰德尔先生您了。”德里特腆着脸笑,一转脸,又狠狠地对着押着奥利维尔的两个人喊,“给洛里先生松绑!”

    奥利维尔在松开绳子的那一刻就倒在了地上,雷克特走过去,轻轻踢了踢他:“喂!别装死,你还想要我扶着你走?”他指挥自己的属下,代替叛军的士兵押着奥利维尔往自己的导力车走。

    “等等!”

    雷克特心里一凛,忽然觉得百密一疏,他怎么可以这么心急地就带走奥利维尔呢?但是他在转身的一刻就弥补上了这个漏洞:“您还有事,上尉?我急着给宰相看这个战利品呢!”他笑,“您知道,这回您可是为宰相立下了一个大功,我也想跟着沾沾光。”

    德里特露出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笑容:“这个我当然是明白的,但是也请亚兰德尔先生体谅一下,这个人在我们这里打伤了我的几个手下,要是不给他点惩罚,恐怕我在我们这里不好说话啊。”

    这还不叫惩罚?雷克特看着奥利维尔满身的伤,微微皱了皱眉,但他立刻很豪气地说:“您不早说!这当然是情有可原,宰相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您请随意。”他随即坐回了椅子上。他知道,这回他没办法再做些什么了,现在的形势,如果他再疏忽,恐怕今天连自己也走不出这个军帐,更别说救回奥利维尔了。

    在放开奥利维尔之前,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感觉那双手虽然冰冷,但却仍然坚定,反握了一下他。

    奥利维尔身边站着两个强壮高大的士兵,身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地突出来,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块巨石。

    “听说贵国的那位亲王非常擅长音乐?”德里特边喝酒边问。

    “……是的,所以他身边的人都懂一些。”雷克特谨慎地回答。

    “刚好,这位诗人……不,洛里先生恐怕也是受了亲王殿下的熏陶吧。”德里特的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朝那两个士兵点了点头。

    下一秒,一个士兵就按住了奥利维尔,不顾他的挣扎,把他的胳膊扯出来,将他的两只手按在一起,另一个持着石块的士兵毫不迟疑,将那块巨石重重砸向奥利维尔被按住的双手。

    一声尖利而嘶哑的惨叫在下一秒响起,那声音是所有人都未曾听过的凄厉,那从不是奥利维尔这样的人能够发出的声音。所有人的心上都重重一跳,连两个执刑的士兵的手都微微一顿。雷克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惨的呼叫,仿佛失去了一切一般绝望和痛苦。他无端想起了被荆棘钉住的夜莺。

    但他们马上继续开始。

    奥利维尔开始疯了一样地挣扎。

    石块毫不停歇,继续一下一下,重重地砸下去,奥利维尔的双手很快血肉模糊,但他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声不吭,事实上,除了第一下那声惨呼,他再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只有他的身体,在无意识地痉挛,他的嘴唇,本来就被咬得鲜血淋漓的伤口,又一次崩开,他的破衣烂衫,也渗出了血迹,他的一双隐藏在乱发里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烂泥一样的双手,仿佛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一并逝去。

    面对着这样一幅极端悲惨的景象,雷克特却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有一点动容,因为德里特正在一眨也不眨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