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越手中的这份报告是目前最新的“冉喻研究”成果,它的报告结果与该项目名一样,写得十分简单直接。娄越很快理清了冉喻目前的状况——冉喻和冉丘有争执,他们之间的连结并不是开放了身体和思想所有的控制权。

    该项研究采用的测量手段是多样的,以脑电信号测量为主,其他身体机能为辅。略过一些艰深的专业知识,该报告基本还原了这段时间以来对冉喻进行的所有观测。

    在实验室期间,冉喻有时虽然看上去在没精打采地发呆,但大脑的某些特定区域却异常活跃,β波的频率屡屡突破常规最高值。有时他的手或肩膀在轻微抖动,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他身上的电极片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些数据,并将冉喻大脑自发形成的电信号拟合函数标红,将另一种无规律的但有时突然作用于冉喻头脑中的另一种电信号拟合函数标蓝。

    令娄越读不懂的是该报告最后提出的猜想,他问旁边还在出神的言艾:“红线有模拟蓝线发出信号的趋势,这是什么意思?”

    言艾放下水杯,不答反问:“你觉得冉喻现在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娄越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言艾似乎也不打算获得答案,继续说:“事情虽然听上去很玄妙,打破了许多学科常识,但海鬼入侵以来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被刷新认知。现在如果要形容冉喻跟海鬼的关系,我倾向于用两个主机间的‘远程同步’的比喻,但这个同步的控制权很模糊,速度和范围也并非恒定。即使管理员或者说发起人是另一方,但在开放同步的过程中,一些反向操作并非不可能。”

    娄越猛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冉喻很可能在试图反向控制对方的一些行动。”

    冉喻刚摆好最后一桌的碗筷,想去后厨看看需不需要帮忙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晕眩。他默不作声地稳住了身体,从食堂侧后方的小门走出去,在无人的角落站定,这才打了个寒噤。他搓了搓手,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冰凉。

    冉喻抬头看了看,天边余晖未散,还不到降温的时候。皮肤上似乎有水流过,他靠着墙壁垂着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与背后砖红的墙相映得鲜明。

    冉喻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去感受空气中越来越重的水的气息。在一阵晃动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完全浸泡在水里。水让视线受阻,但根据头顶隐约的光亮,冉喻能大致推算出自己距离水面有十来米。

    有什么东西从身边快速游过,带动一阵水流打在冉喻的背鳍上。冉喻很快就发现那是一条鱼,跟自己一样,身体圆鼓鼓的鱼,背鳍和尾鳍很长——雀鱼在水中的原始形态。

    冉喻不明所以,也跟着向上游。突然,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水层传来,朦朦胧胧的,但这种声音很特别,他听得出这是鞭炮。

    在认出这个声音的同时,冉喻的尾巴狠狠颤了一下。

    如果附近有鞭炮声,那么这片水域很有可能是在城内。他奋力甩尾摆鳍,跃出水面,看清了岸边的标牌:城防重地,请勿靠近。标牌底下是池塘的轮廓图,一个很有辨识度的形状。

    跃出水面的功夫,鞭炮声和欢呼的人声异常清晰。冉喻认得这个池塘,刚才干活时黎树修介绍过,它就在特别行动队附近,池里的水比别处的清澈,据说地底有河道与别处相连。

    冉喻跌回水中的瞬间,水花将起未起时,周遭的水全都消失了。皮肤恢复温暖和干燥,鞭炮声震耳欲聋。他赶紧伸手捂住双耳,脑海中却陡然浮现了一把清晰到尖锐的声音。

    “哥哥,你越界了。”

    冉喻:“只是好奇。”

    “是吗?我感觉你对我有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