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二皇子呆呆地看着顾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我并非中周子民。”顾青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二皇子语气激动:“顾姑娘,我知道之前发生的事让你心中不愉,但父皇已经公正裁决。姑娘应该看到我们的诚意。姑娘之才能人品让人生敬,莫因一时之气而冲动!”

    “并非赌气。”顾青淡淡地道:“我确实非中周子民。”

    马特使在旁边眼神一亮,惊喜问道:“顾姑娘难道是咱们南安人?对了,顾姑娘母女隐居之地正是在中周和南安交界之处!”

    二皇子猝不及防,惊得张大了嘴,脑子里旋转着一个念头:顾青竟不是中周人?那么,中周哪有权力要求她为国效忠?这可大大不妙,北燕因南宫鸿鹄之故,本就占据了先手;如今,南安又要后来者居上么?

    心里再一次狠狠咒骂了林安远,二皇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措辞。

    “我也并非南安人。”只听到顾青又说道。

    二皇子和马特使齐齐愣住,都不是?那顾青怎么也不会是北燕人吧?她在上京城之前,可和北燕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啊!

    顾青把他们惊愕的表情看在眼里,不慌不忙地给出解释:“当年我师傅收我为徒时,认为我既然继承了墨门衣钵,当顾念的是天下的所有苍生,而不是为一家一姓效忠。若为执掌墨门的钜子,无我,也无国!”

    “因此,他老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官府中销去了我与母亲的户籍。”顾青垂下眼帘,很冷静地道:“自此,我们照缴纳赋税,但在官府记录上,再无我母女二人。我们所居之地,本就是两国交杂之处,又不算富庶,地方管理没那么严格。其实不用说,我们只是两个女子没人注意,中周国内尚有多少隐户,官府又哪里管得了!”

    二皇子脸色难看。他自然明白隐户是什么。百姓为逃免租赋,躲避徭役,往往逃出本籍。逃出本籍以后,可以不服徭役,姓名不列入户口册。有些人家为求庇护,把土地献于官宦人家,不惜沦为奴籍。不说官宦贵人,凡是得到了功名的士人,哪怕是最底层的秀才,也往往享受国家给予的田地免税。功名越高的,免税田地越多。就这样被优待,那些人尤不知足,暗中收下无数隐户,为自己奴仆,收下的土地从不向国家交税。这种明晃晃吸朝廷血的行径,父皇深恨之,但此事牵扯极广,触及到世家官宦利益,他们就会抱团对抗。即使父皇,也一时心有余而力不足!

    “母亲觉得,父亲行踪未明,万一他去了南安和北燕做了官,那我母女却是中周人,就会让他为难。于是,也没有异议。”顾青看着二皇子和马特使,语气淡淡道:“如今,我身无所属,自在心地,枯荣随意!”

    二皇子苦笑一声,这情形大出乎他的意料。如今,就算想千金买骨,也未必能达到目的了!想开口斥责吧,好像也没多少底气。师傅做出的决定,顾青又能如何反对?再说,中周对顾青,似乎也算不上有多少恩义。

    三国鼎立,同为汉人的国家,你是正统,别人就是蛮夷?君不见,三国时期,世家往往派出子弟在不同国家里出仕,连大名鼎鼎的诸葛亮,兄弟也在吴国当官呢。鸡蛋不放在一个箩里,这才是当时世家的正常操作。

    指责世家不够忠诚,想多了!对于他们而言,家族的兴衰比王朝的更替重要多了。世上有千年的世家,却没有千年的王朝。拥有国家最多资源和厚待的官宦们如此,又怎能苛责一介女子呢?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二皇子不想被人指着问出这句话来,他选择了闭上嘴巴。

    正在沮丧失望之际,他却听到了顾青对他说道:“二殿下......”

    ......

    送走了兴奋中夹杂着几分遗憾的二皇子和马特使,南宫鸿鹄深思地看着顾青道:“当日大理寺判案之后,你就求助了高使节,派人悄悄地做了手脚,销去了户籍。你那时就料到了今日之事吧?”

    “未雨绸缪嘛!”顾青气定神闲,悠悠地道:“若被束缚,岂能得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