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与店家媳妇从刚刚开始,就维持姿势,惊诧的看着这瞬间出现的一队人马,回不过神。一一看了一遍,从左至右,最后视线落在中间那马匹及它的主人身上。

    马背上端坐的锦绣佳人,纤瘦又高挑。墨发高束脑后,人显得精神又透着一丝英气,与这姑娘自身的柔美糅杂在一起,分外惊艳。雪白的小脸一片肃静,一双美目黑得出奇,透着水亮光泽,静视他们,不言不语。

    女子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胡服,细瞧衣袍用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那黑色暗纹斗篷里面全是水貂毛。领子上的黑亮水貂毛将小脸衬的莹白胜雪,通身气度高华,不像一般的千金小姐那样娇弱妩媚,自带一份不输男子的威严气势。秀眸望着他们出神,许久,驱马缓缓走到这对母子面前。

    母子二人及店家媳妇搀扶着起身,仰头望着坐在马上的胡服女子,摘下覆面的丝锦,脸儿美的就好似画中人,即使背光而立,依旧挡不住风华。神情淡漠中是一丝悲凉,虽看着他们,好像又在透过他们看别人。

    许久之前,她也这样无助恍惚过,问天天无语。多少次因悲凉怨恨哭泣,因她心爱的人遭受不公的命运而愤怒,对那些卑鄙阴险、欺世盗名的小人她恨之入骨。这份痛她懂,刻骨铭心。

    “那人,是刘才青。”虽是反问,却语调平平的没点起伏,不过嗓音即使冷凉,也如清泉水般清澈悦耳。

    “。。。是。”这孙家小伙子先反应过来回道,嗓音沙哑,许久没有用口热水了,嘴唇上裂开道道血痕。眼下乌青,被寒风冻得泛紫的脸色。

    “去府衙伸冤。”桦绱轻轻侧首,看着少年眼中的坚定、恨意与伤痛,陌生却又熟悉,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

    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悲痛,垂头哽咽了会儿:“。。。去了,那刘主薄是主审。我兄长没说几句,就被打的昏迷过去,爹爹受不住杖行。。。胡大人气的晕了过去,娘说,不伸冤了。”少年说到最后捂着眼哭泣。强忍着泪水,却如何止不住流淌下来,委屈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怎么都忍不住。

    孙妇人一听到这,捂面大哭。

    强忍着情绪继续说:“胡二公子与胡夫人念姐姐主仆一场,虽未过门,却性子贞烈,将尸首要葬在胡家,也算是让姐姐在天之灵得以安息。等将父亲葬了,就离开此地,再也不申辩了。”

    少年长叹了口气,道:“刘主薄有靠山,家中都是做官的,父亲更是京城的大官,听说都能在太国舅面前说上话。”他们这穷苦百姓,如何斗得过,只能将苦水咽回肚子中。

    须臾,桦绱盯着面前的石子路,说:“去吧!吾给你做靠山。”马儿甩着蓬松的马尾,骄傲的站着,乌黑的大眼静静地望着少年,神气十足。

    桦绱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侍卫,脸上唯一的一丝暖意给了面前的马儿,摸了两下马脸,跟小乙吩咐:“去搜集搜集主薄大人以及万州刺史的‘丰功伟绩’,三日之内送到御史台。”

    这马儿果真是匹好马,是她出袁州城的时候,碰到齐大人家的小厮跟自己府中看雪白的小厮,正一同在城郊草地遛马。不过那叫粉玉的马儿不在,应该是随齐大人一同去了长安。只留下这两匹黑得活像一个爹养的大宛名驹,真是反光锃亮。不过这马比雪白乖巧可爱许多,她跟齐府小厮交代了句,十分霸道的抢了这匹马赶路,余留下不敢吱声的小厮幽怨的望着他们一行远去。雪白好似很生气,跺着马蹄子耍性子,虽恢复得极好,可是连夜赶路她还是不忍心。

    她给马起了名叫小黑,小黑长得比雪白稍小些,亦是匹雄马,大咧咧的也不在乎名儿。

    “对了,刘先去哪了?”之前听沅引说了句,这几日连夜兼程,昏昏沉沉的给忘了。小乙将下马困难的海棠直接抱下马,海棠不懂骑术,都是与织锦姑娘同乘一骑,这几日舟车劳顿,身子不是很爽利。

    小乙外向开朗,可是自从知晓了海棠的心意,变得沉默寡言。前几日,海棠水土不服病倒了,喝口水都会呕吐,在床上躺了许多日。她又感染风寒,织锦姑娘忙不过来,都是小乙在照顾海棠,比谁都仔细上心。怪不得,海棠会对小乙有心仪的想法,因为小乙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扶正海棠,走过来说:“啊——哦,刘大人如今贬到襄州任刺史去了。”

    “罗廷旭,派个人快马加鞭去个口信。”桦绱让海棠安抚那妇人用膳,店家媳妇也一旁劝说,带老妇人与少年进院子。

    两名中年男子本想看看情形,奈何要事在身,赶着进货,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