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安静。

    清冽的泉水顺着凿渠汩汩淌过,流水声轻微而持久,响在耳边。

    庆王低头想了许久,将当前的局面翻来覆去地掂量,到最后,他发现除了这一条路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他太了解兰陵,那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一旦他将筹码悉数交出再没了利用价值,她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踢开。

    到时候沈昭这小崽子不会轻饶了他。

    数来算去,没有比投靠天子更划算的了。这么些日子,外面动荡不堪,在多方博弈中他也品出些味儿来了。薛氏那个蠢货,八成是让沈昭和他自己家里的沈襄跟联起手来算计了。照这样看,两人关系匪浅,沈昭应当不会亏待了小襄。

    再怎么说,小襄也是他的儿子,只要小襄地位不倒,他们庆王府的尊荣富贵就在。

    打定了主意,庆王还是忍不住叹息:“臣……听凭陛下差遣。”

    沈昭微微浅笑。

    他少年登基,又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即便君临天下,在军中也还是威望不足。若是贸然从庆王手里夺过北衙军,那些自诩功高的将领必然不服,到时候兰陵再在背地里给他使点坏,那便如焠着毒液的暗獠,防不胜防。

    把北衙军交给小襄,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是庆王的儿子,合乎正统情法,和那些部将同荣俱损,他们多半会真心拥护他,就算有几个暗怀鬼胎的,只要大局稳定下来,有的是时候慢慢收拾。

    沈昭目送着庆王揖礼告退,只觉连日来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满面悦色,朝魏如海问:“皇后呢?”

    魏如海笑吟吟躬身,道:“陛下,您忘了?娘娘去祈康殿向太后请安了。”

    话音刚落,内侍进来禀:“陛下,穆荆郡王求见。”

    沈昭收敛起忧思,朝内侍摆了摆手,让他把沈襄带进来。

    沈襄缠绵病榻多日,人瘦削了不少,但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害他母亲的祸首伏法,心情愉悦,气色颇佳,走起路都好似带风。

    沈昭已下旨处死庆王妃薛氏,抄了薛家满门,有罪者重罚,其余人等皆贬为庶民,流放北疆。

    此事到如今也算是有个了结,两人面对彼此时都轻松了许多,再不似几个月前,愁绪深重,难以纾解。

    沈昭领着沈襄去了御苑,牡丹开得正好,依畔而绽,背依碧水潺湲,周围假山环绕,钓鱼矶旁架了一座石桥,浮在粼粼涟漪上,直通湖心的石亭。

    魏如海奉上两盏热茶,便退到一边,其余人则在岸上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