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二堂此时气氛沉闷异常,憋着一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

    胡不归没想到今日祸从天降,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毕竟是老公门中的老公门,绞尽脑汁思忖片刻后,他忽然开口叫道:“大老爷!小的知错,小的认罪,小的全都招了!”

    “小的不合鬼迷心窍,见刘美娥那摊位生意红火,便指使胡二黑、赵麻子二人勒索了些钱财。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小典吏嫉恶如仇,抓了小的一个正着。”

    “小的罪无可赦,愿认打认罚,全无二话。只求大老爷给小人一个诚心悔过的机会,小人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何瑾闻言不由有些愕然,没想到胡不归认罪如此干脆利落,竟连一点狡辩都未有。

    然而,仔细看向胡不归的脸色,便瞥见他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旋即间,何瑾恍然大悟!

    好个刁滑的衙役,心思竟如此弯弯绕绕!

    仔细听胡不归的认罪,他的确承认了罪行。但他承认的,却只是昨日一天、勒索刘美娥那一段儿街前的常例陋规。真正长期以来、勒索整个衙前街的罪行,他避重就轻地一笔勾销了!

    而且此番他痛痛快快地认了错,并表现出诚恳悔过之心。这样反客为主,使得姚璟便有了顾忌。

    因为他深知姚璟初来乍到,治理一州还是要倚仗衙门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衙役。若对自己不依不饶、处罚过重,未免会让其他人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抓住了这点,姚璟便投鼠忌器,接下来的处置就可能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多打上几大板,再以观后效——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好一招金蝉脱壳、断尾求生之计!

    想通这些,何瑾不由抬头看向正案后的姚璟。只见姚璟面沉如水、目光犹豫,显然心思已被胡不归动摇。

    而就在此时,刘不同也双眼一亮。

    他忽然毫无征兆地上前狠狠踹向了胡不归,一边踹一边骂道:“你个狗东西!本官平日怎么教导你的,穿着这身皂衣,就当护卫百姓、秉公执法。难道就为了尽一片孝心,便忘了作衙役的本分?!”

    胡不归一下被打懵了,一头雾水地望向刘不同。

    可刘不同已一脸惭愧地向姚璟施礼,悲切言道:“大老爷有所不知,这胡不归乃家中独子,向来孝顺。”

    “然捕头每月工食银不过数钱,远不敷使用。近日其母六十大寿将至,胡不归想必欲尽孝心置办大典,才一时糊涂犯了大错!”

    说罢,刘不同此时已经饱含热泪,对着姚璟深深一拜道:“还请大老爷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不要断了他生计!”

    看到这一幕,何瑾面色精彩纷呈,简直都已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一桩实打实的铁案,在两人一番默契地软硬兼施下,竟神奇地就变了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