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闲谈商议间,门外透来昏昏的黄光,极稀薄的,像经过门过滤的茶水,丝丝缕缕渗进屋内。

    玄烨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起身,将门打开一缕缝隙,只见楼下有人坐在角落喝酒,一个灰发苍苍的老人,一根毛躁的长辫垂在微驼的背上,叉着两腿,一只手托着个大碗,萧然的样子。

    一盏油灯放置在桌角,摇曳的灯芯将他的黑影放得巨大,印在白墙上栩栩地抖动。

    “这么晚竟还有人吃酒。”

    卫婵艳羡说,“我要是可以下去吃,也义不容辞呢呀。”凑到门缝边往下瞧了一眼,“哎呀,这是胡有禄!”

    卫婵坐回了桌前,解释说,“是天地会在这边的小头目,那些人都听他的话,我早知道他爱一个人吃酒,却不知道这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下来呢。”卫婵顿了顿又说,“这老头脾气不好,因此一直独来独往,底下人都怕他,我也怕他得紧。”

    她看了眼玄烨,手支着下巴,故意伤嗟道,“这下可怎么好,不敢出去了,本公主今晚就困在你这房里了。”

    玄烨盈盈说,“还请昭仁公主留宿敝舍。”

    “你当本公主是什么人?”她一脸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简直有些自卫的架势。

    玄烨将她拦腰抱起,扔在床上,欺近着她,他凝着卫婵,扯走她脸上的白纱,“别演了,你以为你演技很好么?”

    卫婵一本正经,不慌不忙重又戴上面纱,娇羞地瞥了他一眼,嗔道,“调戏本公主,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手却是不老实地往他身上攀去了。

    他又一把摘下她的白纱,手指抚着她的柔软圆润的脸,眸光流动,唇边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的笑,“那我偏要试试,你看我是怎样吃的熊心豹子胆?”

    他朝她唇上就是温软一压。

    卫婵总算有些明白为何有人热衷于角色扮演,这其中的确是不乏情趣的。

    第二日清晨,卫婵去客栈后边吹风,冤家路窄般地又遇着了胡有禄,他那双鹰隼般的眼又开始攻击她,“公主今日气色不错。”

    卫婵心一虚,怕是昨晚他在楼下吃酒察觉到了什么,嘴上却满口胡话不打草稿,“昨日和哥哥玩累了,晚上就睡得特别香,做梦梦到吃好多好吃的呢!诶?胡伯伯,你脸色怎么不大好呢?”

    胡有禄微微侧了脸去,“老朽和你相反,近日寝食难安。”

    “为何?胡伯伯,我有什么可帮你的么?”

    胡有禄满脸凝重,沉声说,“鞑子皇帝诡计多端,昨日咱们在春风楼的兄弟被抓了去,我派人打听,关在慎刑司,想必是严刑拷打逼问消息了,”他垂头,那双目有一刻失神,眼光钝锈,“鞑子皇帝还装模作样,对前明旧臣加以抚恤,要他们入朝为官,说什么满族尚武,汉人崇文,满汉一家,花言巧语,竟说得那些名士心旌摇动!”他气不过,拳头敲打在柱子上。

    卫婵自然是附和的,嘴里的话一路狂飙,“胡伯伯,这鞑子皇帝也太坏了!我们的江山凭什么给他夺了去!没天理的事!”

    胡有禄回眸,眼里精光一闪,“公主,老朽多嘴,这几日就在想这件事,三太子是个保守谦和的人,可这报仇复国,没有一腔热血怎么成?”他双手紧紧抱拳,“公主你是明白人,可否替老朽多多劝告太子,将他心里的那股劲给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