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撇去他关心生乱这一层,施荥阳仅凭着一块玉,和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三两句谎言,就想蒙骗住穆典可,置她于死地,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施荥阳可以自负,但这种错误,绝不像是谭周会犯的。

    良庆点头:“施荥阳遭四小姐断喉而死的时候,谭周派去的连弩手一十三人就埋伏在韵来茶楼对面,没有一人现身救援,桂若彤很难不这么想。但事实上,以四小姐的身手,莫说是那些连弩手,就算是我,想要隔着一条街从她剑下救人,也几乎不可能。就大局而言,谭周的做法不算错。”【2】

    “救不救得下是一回事,救不救又是另一回事。”

    常千佛冷冷说道:“谭周在茶楼外重重设伏,甚至不惜诓骗擎苍派入局,为自己增添胜算,可见他对于施荥阳单枪匹马地对付典可并没有信心。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留下这个漏洞,让施荥阳置身与他无力揽罩的局面?”

    常千佛一语点到了要害,良庆恍然。

    “这就难怪谭周不惜冒着得罪韩荦钧和其他八俊的危险,也要将桂若彤走成一颗弃子了。”良庆道:“据我所知,施荥阳死后,桂若彤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谭周应当是有所觉察,选择了先下手为强。”【3】

    “依良叔看,今日之事,会是谭周所为吗?”

    “疑窦太多,不敢断言。”良庆简短答道。就已知的线索来看,他更倾向于是穆典可自己为自己设了一个遭陷害的苦局。

    常千佛岂能看不出良庆所想。

    “不管真相为何,”他垂下眼,敛藏住眸中锋芒,语意里的冷酷让良庆感到陌生:“这件事只能是谭周做的。他有动机,就是他做的。”

    见惯了公子爷温眉煦眼的模样,乍见得他冷静决断的一面,良庆一讶之下反应倒也平淡。

    “属下明白。”

    常千佛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在乎真相是什么样的,背后做局的究竟是穆典可还是谭周,他只需要良庆抓住这个机会,将八俊引向谭周的对立面。

    这种事情对良庆来说,并不难。

    于是乎,桂若彤的病情变得复杂反复起来,不得不留在怀仁堂中随时听诊。

    薄骁和万鼎自然猜得到怀仁堂是有意为之,安全起见,两人不得不留下轮流看护桂若彤,便有了听怀仁堂的女学徒和丫鬟们嚼舌根的机会。

    除了得出常千佛对穆典可迷恋无度的结论,两人还从丫鬟们断续的闲言中拼凑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患病的穆典可被常千佛重重保护起来,根本不可能在昨日辰时单独离开怀仁堂,去跑马街的金银铺留下一包板栗。

    依照昨日那种兵荒马乱的情形,她甚至不太可能想得起薄骁这个人。

    随后薄骁在一名外出应诊的大夫的诊室里找到了一本穆典可由亲手抄誊的脉案,字迹与他手中字条上的墨迹几乎一模一样,唯独“明日辰时”的“辰”字钩笔收势略有不同,虽说区别不大,不细看难以察觉,但顿笔习惯明显不一样。

    脉案上所有带钩画的自己都显示穆典可在提钩时腕力沉着,有下按的习惯,控笔极为利落。而他收到的那张字条,收笔略浮,从某种程度上说更加契合字面上飞扬的气势,但毕竟不是穆典可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