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会亲口说出这等家丑,当年她们老爷可是花了不少钱财人力将事给压下去的,众人是愈发看不懂这老夫人要做甚了,刚一来京,便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的,也算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了。

    “母亲!”顾老爷低沉吼道,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青筋暴起,极力隐忍,“不要再说了……”

    顾成芳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是个男人,有体面,有尊严,可他的母亲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揭开他的伤疤,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眼下,让众人瞧去他的卑微与不堪。

    “这有什么。”老夫人仿佛未察觉到顾老爷的反常,继续道:“难道她能做,就不许我说了吗?”

    她瞪了头快低到泥土里的宋姨娘一眼,又续:“有其母必有其女,依我看,三丫头还是尽快打发了好,虽是个哑巴,可这皮相倒是不错,是男人喜欢的模样,这样吧,我们顾家多陪点嫁妆,将她抬给北靖王做妾,也未尝不可。”

    老东西,尽做些害人的勾当,顾娇娇咬牙,正欲出口,一清泠泠的声音却打断了她。

    “祖母不可。”原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顾云城。

    只见他走至堂前,规规矩矩地作上一揖,道:“北靖王爷性情不同常人,他虽喜欢在教坊香阁搜罗些风姿各异的女子养在府上,可却极厌旁人将美妾赠与他。孙儿记得,长榆巷昌宁侯府家的二公子不精学术,便想捐个五品龙禁尉,又逢陛下将人员增补一事信托给北靖王爷,那公子为日后在王爷手下讨得分安逸生活,于是投其所好,将一琴艺精绝的异域女子用软轿送到北靖王府上,尔后回至家中。”

    顾云城微顿,又说:“当天夜里,王府就派人送来散发异香的镂雕木盒,他打开一看,竟是送去美人的玉手,被人从腕处斩断,放置在盒中,那公子吓得昏厥过去,晚间噩梦缠身,一夜哀嚎。第二日一早,宫里便来了一群锦衣,说他父亲昌宁侯在任转运盐使期间贪污受贿,卖官鬻爵,特奉皇令前来抄家,自此,偌大的钟鸣鼎食之家,男子充军,女子为妓,如同烟消云散,未留痕迹。”

    顾云城一口气说完,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这话是他胡诌的,除了助词动词指示代词这些是真的,其余的全是实打实的假话,他连长榆巷在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知道。不过这话能见成效,就姑且当它是真话了。

    顾云城在赌,他不相信老夫人会狠心到不顾顾老爷的仕途,不顾顾家上下四十口人命,执意将顾娇娇送去做妾。

    果不出他所料,老夫人面露慌张,显然是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正当顾云城暗自松气时,只听一骄横女声响起。

    “骗人,哥哥你胡说!”顾娇娇站了起来,激动地指着顾云城,“哥哥你一说谎,耳朵就会发红滚烫!”

    这可是上天赐给她的好机会,让顾娇娇嫁过去,最好能被做成人皮鼓,只有没了顾娇娇,她才能是整个顾家最出众的那个姑娘。

    众人听了四姐儿顾云双的说辞后,一同看向顾云城,只见他梗着脖子,果真是双耳绯红,欲滴出血来!

    我服了,这一家人到底想干什么???!顾娇娇无声哀嚎,心累,心真的累,她真的很佩服那些宫斗宅斗剧里的女人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天斗来斗去,各种转折,怎是跌宕起伏四字能说得清楚的。一大家子有这吵架的闲心,还不如抓把瓜子唠唠嗑,研究研究国朝发展趋势,跟上时代潮流,该经商就经商,该好好读书就读书,然后发家致富,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走向共同富裕,何必偏要揪着这北靖王爷不撒手呢。

    一干丫鬟婆子或看戏或担忧,等着略显局促的顾云城如何收场。

    顾云城陷入窘境,冷汗已将手心湿透,滑腻一片,他现在脑子满浆糊,已不知如何应对。

    赶巧的是,这帘子外边,响起了小厮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