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北平怎么样?”徐青英问道,“你要是能留在北平,咱俩正好做个伴,我带你吃遍北平!”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我还是回朔省吧。”

    徐青英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自己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里面装着林恬送给她的书:“‘道得个语,居即易矣。’”

    说这话时,她还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一副文坛先达的样子。

    林恬忍俊不禁:“京城卧虎藏龙,哪里是认几个字就能‘居即易矣’的。”

    徐青英:“好老师哪里都缺的,你还有李主任的介绍信,怎么可能没有学校要你。”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不会失业才对。”

    “那是意外啦。你们那个新校长也是够有气魄的,硬是白白放走好些优秀的老师,都不怕这些老师去为对手学校添砖加瓦的。不过也是,人家要开的是前所未有的高规格中学,没有对手的。哎,说这些没意思,美食当前,要把握时机啊,八宝鸭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家的八宝鸭不愧是招牌菜,哪怕是自觉已经对鸭子味觉疲劳的林恬,不知不觉也吃掉了不少。

    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各自将茶杯满上,开始了惯例的闲聊。

    “说起来,你今天的采访怎么样?”林恬问道。

    “还能怎么样呢,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等回去再写些不痛不痒的报道。”徐青英说道,“我们是妇女杂志,内容都是教育、慈善、家庭事务,没意思得很。”

    “我听你和那个女学生的谈话,内容可是如何通过戏剧开通民智、移风易俗,很有意义啊。”

    林恬找到小礼堂的时候,徐青英正在采访一个女学生。那女学生穿着长过膝盖的宽松旗袍和针织开衫,乌黑油亮的长发编成辫子搭在身前,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呵,口号是这个口号,但不同的人眼里意思可大不相同。”徐青英冷笑了一声,“那女学生是戏剧社的编剧之一,我听她讲话看她言行,觉得她只想让那些不懂艺术的男学生作为‘民’,开通仰慕她这个‘大才女’的‘智’。”

    林恬:“这怎么说?”

    “你看了她的剧本就知道了,卖弄才华,空洞无物。”徐青英端起茶杯,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茶。

    林恬起身,拿过徐青英捏在手里的空茶杯,倒满了茶放回桌子上。“只是小女孩的毛病罢了,你何必这么生气。”

    “喜欢被人仰慕不是什么大错,我气得原也不是这个。”徐青英说道,“拿着大义当幌子却是不对的。这不单是做人虚伪的问题,还玷污了认真做事的人的理想,戏剧社的人有不少是真心想要做一番事业的。幸好戏剧社内部选拔她的剧本不是第一,不然热血青年的大好年华就白白浪费了!”

    “这说明热血青年们还是有分辨好坏的能力的,挺好的,不是么?”

    “这只能说明大部分热血青年能分辨好坏。我生气的就是这个。围在这女学生身边吹捧她的人这一上午我可是见了不少,要都是为了追女孩子才这么干就算了,关键是真有觉得她才华横溢、品德高尚的!这些人都是怎么考上明德大学的呀,我都要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感到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