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瑶并没有叫黛玉挪动位置,而是自己带着铺盖寝衣去了黛玉屋中。

    横竖有兰纹、紫鹃在,她便没让流云等跟过去服侍,许了她们一夜的假,只打发人送了几本册子过去,就先与黛玉一同吃了晚膳。

    黛玉是林父的亲侄女,又是在室女,论理身上也有九个月的孝要服,因此虽林新瑶吩咐人给她开了小灶,常添一碗肉沫蛋羹、鱼虾什么的,她却也并不用,只同林新瑶一样,顿顿吃素。

    许是她一直脾胃弱,日日清淡小菜的吃着,反而合了她的胃口,竟然吃的还挺香,不像林新瑶,多少有点食之无味。

    饭后仆妇们进来收拾残羹,又静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进来几个生的白净的小丫鬟,或捧了茶盏来给她们漱口,或捧了面盆来洗手。

    待都整理好了,外头天色昏暗下来,屋里开始点灯,林新瑶就懒懒的靠在炕上,伏在炕桌上,拿着册子勾勾画画,黛玉却没看书,而是拿着一个绷子绣着东西。

    她动作很慢,也很细致专注,半天功夫也就动了二十来针罢了。

    林新瑶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快收针了?可应了那句‘慢工出细活’了,拢共一个香囊样儿的物件,我瞧着你绣了这么多天,除了看书习字就是它了,也不知是给谁得了去?”

    她眉间露出揶揄之色,虽是问句,但答案早在心中——能得林妹妹针线者,舍宝玉其谁?

    黛玉叫她瞧得耳珠通红,又有点羞恼,本能的反击道:“姐姐这话好没道理,谁说做这玩意儿就是要给人家的?我自个儿留着使不行?”

    林新瑶眼睛一转,就回头看着紫鹃,“哎呀,我怎么就不信呢?某人平常也不见爱戴这劳什子,却偏费神来做这个,还一边绣着,一边笑着出神,紫鹃这话你听了信不信?”

    紫鹃是知道先前宝玉央黛玉为他做个香包的,是故见此情景也不答,就在一旁捂嘴偷笑。

    黛玉这下连脸也红透了,掩饰般的把绣绷塞到靠枕下面,瞪着林新瑶道:“真真是个可恶的,说话刁钻古怪的让人听不懂!”

    林新瑶就托着腮无辜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我见妹妹的活计鲜亮,心里爱的很,就想讨来戴,又怕妹妹原是定了送人的,这才有此一问,既然妹妹没有可送之人,那便不如给我可好?”

    黛玉给她噎了一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林新瑶也知不能逗弄太过,立马给递了台阶,“只是方才我瞧着绣的是芙蓉,我却更爱兰花多些,好妹妹,赶明儿这个绣完了,也给我绣个兰花样儿呗?”

    白给打趣了一番,黛玉双颊滚烫,只得故作镇静道:“绣是能绣得的,只是我针线慢,一年半载不定能做成一个,姐姐可等得?”

    眉毛一挑,林新瑶意味深长道:“怎么等不得了?一年半载算什么,三年五载我也等得,横竖我今儿记下了,你若是赖了去,即便你成婚了,我也得上你婆家讨来,叫你羞上一羞……”

    “你们听听!”黛玉又害羞又好笑,“原先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竟不知私底下这般泼皮,可见人不可貌相!”

    林新瑶也笑了,“妹妹此言差矣,要知人有千面,在这个人面前是这样,到那个人面前又是那样了,完全因人而异,我可只对妹妹你是这般啊,换做外人可就不同了。”

    黛玉给气乐了,也不知该暖心于她话语中对自己的亲密,还是该恼于她暗示自己也是个‘泼皮’、‘不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