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淹急道:“如今又不是花期,一株光杆老梅,只有些许叶子,如何引赋起兴?山长这不是为难人吗?彦通请山长另换一题。”

    不说还好,说到这个,正好点中了龙昌期的一个学术观点,就见他捋着胡子说道:“诗无比兴,如鸳鸯者,遂仰也。”

    意思是说诗这个东西,讲什么修辞手法,那都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真正的诗,是性灵之作,就好像鸳鸯戏水一般,你追我随,飞翔潜泳,自然就会产生美感。拿着手法去硬套,那已经是落了下乘。

    老头说完还非常得意:“要不这样吧,就拿那老梅比拟老夫,给这小子降低一下难度好了。”

    唐淹都要疯了,心里一地吐槽。你这是降低难度吗?你这分明是命题作文,故意增加难度好不好?!老头我纵然敬你是学界名宿,可也不能如此倚老卖老,这已经不是不讲理的范畴了,你这是不要脸!

    这个必须争!两人又开始引经据典雄辩滔滔。

    正在两相匹敌之际,却听苏油说道:“山长,唐师,不用争了,我……已经作好了。”

    唐淹愕然扭头,果然看到书案上,又多了一首小诗。

    冷香吹雪萼,

    冰影照孤怀。

    也信三春好,

    羞争二月开。

    翻译过来就是:冷风吹走了芳香洁白的花瓣,只留下映照在冰冷池塘中那孤单的身影。我也知道春天的和煦与美好,然而实在是羞于和群花争竞,在温暖的二月里和它们一起邀宠盛开。

    写的正是春日里池塘边的光杆子梅树。

    老头一辈子专注于学术,没能在仕途上有所进展,有心也好无奈也罢,在苏油的诗中,就换了一个说法。

    所谓的羞争二月开,其实在淡淡的装逼,底下的意思乃是——清高自重,不媚于时。

    唐淹大为惊喜,将诗送到老头身前,得意洋洋地道:“山长,这次又如何说?”

    老头低着眉毛:“书法一味柔媚,殊无可观。”

    唐淹真怒了:“你!”

    苏油心中却是欣喜,这回老头没在诗文上挑毛病,看来是挠到痒处了!表面愈加恭敬:“多谢山长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