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听见苏相如喃喃自语道:“小千?”

    那银绳受到某种感召似的,明明没头没尾,没鼻没眼,柳元同却强烈地感觉到它往这里看了,苏相如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事,身体竟畏缩地抖了下,就像是做美梦正飘乎的人,突然惊醒,沉入现实冰河的那种畏缩。

    那老爷子看到孙儿回来了,喜不自胜,一下子老泪纵横,只是见到那从未目睹过的巨兔,吓得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一双褶皮几乎蔽眼的浑黄珠子,盯着孙儿的位置,心里念叨着如来佛祖,四大金刚,乃至王母娘娘,盼着给张道长助威祝福。

    张元季看着全场他最忌惮的苏相如此刻也有些六神无主的样子,整个人都膨胀起来,感觉这屋子都容不下他了。他现时只是可惜之前偷这法器的不是自己,不然这时候就可以好好恭维一番自己的英明神武,不拘小节。

    原来上次苏相如一行人来闹过之后,他爹张天师就遣他下山历练,他娘吴天依偷偷塞给他这段银绳,说了些许咒语,言辞之间暗示这银绳相当厉害,但是叮嘱他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可以用。本来吴天依是为娘的担心儿在外游历,恐有不测,并且为娘的总是向着孩子,不肯承认他儿子就是花里胡哨的雄孔雀一个,一天到晚地喜欢开屏炫耀。是有两个子儿,就浑身上下叮当响的东西,用的时候哪里记得她说的“万不得已”,只当是“随时可以”。

    张元季格外开恩般地对苏相如说:“你还不快

    束手就擒。”柳元同在他眼里就好比空气,微不足道,视之不见。

    不过苏相如还在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银绳,脸色有些苍白,张元季只当她是怕了,一面叫老爷子上来收人,一面念起咒来,可这银绳却不为所动,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退缩,只口中换了一诀,只见那银绳越发收束起来,圈数越绕越多,银绳越来越细,渐渐如盘丝一般。兄妹两人兔子脸拧成了麻花,形容痛苦。

    苏相如看着逐渐收紧的银绳,她突然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曾经发散的,飘浮在不知何处的记忆也随之逐渐收拢,诸多笑着的,哭着的,害怕的,记忆像万千雨水击打着荷叶,最后汇聚成一个名字,她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北陌。”

    那银绳听到了这名字,像是一个孩子被许了这辈子都吃不完的糖,极兴奋地抛开困着的两只兔子,在空中高速盘旋着。如果它有手的话,或许现在就在撒花庆祝。

    张元季慌了神色,口中慌忙一遍遍地念着他娘交给他的咒语,可是一点用也没有,那银绳活脱脱像一个我高兴就听你的,不高兴你怎么唤都没有用的大爷。

    下面的老爷子刚喜悦起来的心,腾地急转直下,竟是急得背了过去,几个小厮见了这局面扭转,也十分害怕,七手八脚地抬了老爷子,跟着店掌柜一起退了出去。

    柳元同原本默默地用眼睛记录着这一切,听到这个名字眸中电光一闪,这名字仿佛尾音带着勾,勾出了一连串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