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们的姐姐现在在哪里?”文岚好奇地问道。

    殷小桃说着话,手上理线的动作也没有停:“朱小清比我还大三岁,她读完高小就没再读了。那时候,家里实在困难,初中一个月要3元钱,还得交30斤的粮食,真的支撑不下去了。老师他们也劝过,可小清她想要弟弟妹妹多读两年,自己回家赚工分去了。幸好,后来你妈妈帮忙联系了卖藤球,现在小清她们靠卖竹篮和藤球,把之前欠的钱都还清了。那边树堆穿粉袄的就是朱小清的三妹妹朱小纹,她手巧心细,能做手鞠球,自己攒了点钱,明年上初中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文岚一抬头,坐在树堆上头的朱小纹冲着大家摇了摇手,笑得非常开心。

    “为什么这里会晾着这么多树木呀?看它们长得挺好的,怎么就砍了呢?”文岚发现大家坐着那一捆捆的树木,其实并不是非常粗壮。

    “去年开始雨水少,公社担心闹山火,农闲的时候,就组织大家上山砍隔火带。这些是陆陆续续清下来的,那些歪瓜裂枣早就砍了分下去当柴火了。”

    忽然,坐在山边的几个孩子站了起来。

    顺着视线,殷小桃也看向远处的山梁:“文岚,你舅舅回来了,荣伯伯也回来了,好,没事了,大家伙放心吧。”

    “我去告诉伍老师!”春兰喜笑颜开,放下手里的篮子,撒丫子跑远了。

    “舅舅!”文岚顺着小道下了山坡,一路小跑着迎了上去。

    “……简单来说,靠天吃饭,农民的抗灾能力差,一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紧张……”见文岚等人迎了上来,关博睿停下了话茬,牵着文岚的手,缓缓往学校走。

    吃完饭,房间里只剩下关氏兄妹和殷祖荣夫妻,关博睿旧事重提:“早几年,大家在一个队里干活,谁能干谁偷懒,其实就算不说,大家都心里有数。黑子他们出工不出力,家里孩子又多,按照人六劳四的方法分粮,就等于是大家伙帮黑子养孩子。像骡子他们干重活多的人,心里肯定是诸多怨言,只是看在是亲戚的份上,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土地转由个人承包,劳逸丰俭由个人,很明显,黑子就养不活他们那一大家子。东西按组分下去,老谭他们也不可能天天守在那里,黑子他们兄弟偷水泥出去卖,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殷祖荣大手摩过自己的板寸头,发出一阵沙沙声:“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黑子他们种田技术差,人家根本不愿意跟他们合伙。技术差,种不好田,收不上谷子就吃不饱,吃不饱就更没心思种田,这就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了。再说就冲他那性子,给我,我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干。”

    文岚剥了满是须须的野薯,用小碗装着,又进了屋。

    关博萱尝了一小截,把碗推回给文岚。

    文岚把碗放在了关博睿的面前,把野薯塞进他嘴里,强势要求他也尝一口。

    殷祖荣不禁莞尔,想起那堆糟心事,又收敛了笑意:“我们赶过去的时候,黑子和骡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偏那黑子还嘴贱,不但不求饶,反倒说什么就是养不活孩子,要不,干脆把孩子送到你们家去养?这话给我气的呀,恨不得直接上去扇他两巴掌。黑子死皮赖脸的,他家堂客哭哭啼啼的没一句实话,骡子他们得理不饶人,我看酒坛子这回有点够呛。”

    “谭队长秉公办理,大家也说不出什么闲话。只是,看黑子那样子也不像是个能还得出钱的人,这事还有点磨。可谭队长他们又不能不管,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再说,集体的东西,总是要还的,这个可由不得黑子。”习惯了兵工厂简单明了的处事方式,面对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关博睿也是头疼不已。

    文岚小口小口地嚼着野薯,这薯口感绵实,长的时间比较长,风味独特。

    关博萱拿笔一通计算:“这上下一拉扯,他们村就算再多赶出500个普通手鞠球也不过是平了去年的收入而已。村里总不能为了他们一家子,就让其他人都过不了年吧。再说,就算有订单给他们,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出来。丑话说在前头,这要是不合格,我们可是不收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伍大姐给大家倒上白开水,“早年间,为了争浇地的水,江家和谭家打成世仇,两家百年不通婚。民国的时候,为了谭家的学校坚决不收江姓子弟,闹到不可开交,两家打官司打到省里头。现在,正值天旱,为了肚子,少不得谭家内部也要再打几场了。”

    “既然仓廪实就能够知礼节,那么我们就给大家加点仓、添点廪,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野薯,文岚轻轻地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