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差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那张管事毕竟是乐坊的人,所作所为也是打着乐坊的名义,这是无可辩驳的。不管怎么样,乐坊至少都要落得个管束不严的罪名,既将乐坊主事之权交了出去,就应该想到要承担责任!”

    那少年听了,似乎于心不忍,又低声道:“你看这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怕是强自镇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崩溃了。要是哭起来怎么办?”

    这下倒是把他师傅给气笑了:“什么怎么办?咱们官差按律办事,事实状纸俱在,又没冤枉她什么,今日来通知她应诉赔钱,不抓人就已经够好了!她要是想脱罪,自去找商会商议即可,就看商会给不给面子了。你要是可怜她,倒是替她把钱还上啊!”

    少年一听这话,立刻闭了嘴,乖乖站着去了。

    一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杜如芸耳中。杜如芸心下一片清明,这官差怕是有意帮她,给她指了条明路:这官司虽然吃定了,但若能说服商会撤诉,或是商议到减免赔偿,都是好事。

    杜如芸心下感激,忙笑道:“辛苦两位官爷了。这状子我杜家收下了,明日自会去商会解释,该赔多少,什么时间了账,也会和商会商议清楚立下字据,绝不给衙门添麻烦。”

    那官差见杜如芸如此上道,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也不再多待,起身告辞,带着少年便走。

    杜如芸赶上两步,掏出刚从账房带出的两贯钱来,塞到那高大官差袖中,口中只笑道:“坊中茶水粗劣,两位官爷辛苦了,留着喝杯好茶解解乏。”

    高大官差不动声色,也不推让,只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去。倒是那少年,回头看了送客的杜如芸两次,向他师傅笑道:“这位姐姐好有胆识,别人家的女儿见了官差,躲都躲不及,她却能款款而谈,应对自如。”

    高大男人斜眼瞧了瞧他,一个爆栗打在他头顶:“学着点!遇事总是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杜如芸目送着两日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好你个张管事,居然给我惹下这么大的麻烦!明日便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等你落在我手里,绝不让你好过!

    待再转回坊里,已经过了午饭时分,坊内众人一早两次惊魂,哪里还吃得下饭,各个愁肠百结,在饭厅里略坐了坐便各自回房。

    管事的姑娘没来吃饭,伺候的小丫头们不敢散去,就在饭厅的角落里挤成一堆,小声地交流着。

    杜如芸神色如常,现在坊里的事情千头万绪,但事有轻重缓急,总得一件一件地办下来。

    她入得饭厅,在桌前坐了,还没拿起筷子,便有一个小丫头端过一碗热腾腾的香米饭,放在了她身前,又拿起筷子准备给她布菜。

    杜如芸抬眼一看,正是刚才被她点名上茶的那个。不由笑道:“吃过没有?别忙了,一起吃点吧。”

    小姑娘有些迟疑,杜如芸抬手,招呼房里的几个小丫头一起吃饭,说了几次,大家终于都坐下了。

    别看她做经纪人做到行业第一,刚出道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私人助理,和十八线艺人们围着一起吃盒饭也是常有的事。和这些小丫头在一起,更是游刃有余。

    坊里倒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杜如芸一边吃饭,一边开玩笑似的套那些小姑娘的话。原主才十六岁,本身就大不了她们多少,杜如芸又刻意收起一身的气势,言语温柔风趣,不一会儿,小丫头们就敞开了心扉,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坊里最厉害的歌姬啊,那当然是绿萝姐姐,去年城东的张府,专门下帖子请她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