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众人看着那如莲花一般绽放的茶碗,各个心中滋味大是不同。最为尴尬的就是那位“二师兄”了,身前僧袍沾湿了些也就罢了。他方才还以为自己逼得楚风向他低了头,哪晓得楚风的后招在这里等着他。

    “好俊的功夫!”玄难看着那位“二师兄”手忙脚乱地整理身前被沾湿的僧袍,双目微微垂落,倒是对楚风很诚恳地赞了一句。楚风接起茶碗时,内力到处,将那茶碗已然震裂,却又蕴而不发,只等“二师兄”觉得毫无异处,放下心来端起茶碗时,已是中招了。这等内力精微控制之道,眼下客栈之内所有高手中,能做到这一步的,怕也只有五指之数,当得玄难一声赞叹。

    楚风听到惊呼声,朝着身旁的吴长风笑着说道:“多谢吴长老你送我上来。”其实,楚风看似淡定,他要是知道玄难对他内力有那般想法,肯定要大呼三声“大师,你太高看我了……”眼下他体内真气运行滞涩不已,哪里做得出这等精细控制,巧合……巧合而已。

    “客气啥,楚兄弟,能不能商量个事?”吴长老有点扭捏地不想离开,“今后饮酒,能不能算上老丐一份?”他这一句话就让楚风想起来这位是“做长老做到为了喝酒把记功金牌拿去当了换酒”的天才人物。

    楚风很认真地看了吴长老一小会儿,盯着他的酒糟鼻子准备答应他的时候,老乞丐很受伤地说了句“就知道是这样”,几步就下楼去了。

    楚风有点摸不清楚情况,想想也没有留他,看他话中好像被拒绝过很多次的样子,鬼知道有什么内情啊。不过不就是喝酒么,大不了日后单独请他喝上两顿,这点银子楚风还是不缺的。

    推门入屋,楚风关上房门,并没有马上安歇。他低头看了看胸前带着一股酒气的血渍,无论是王大夫说的“大补之物”还是白世镜所说的气血,在楚风自己看来,都是云中鹤那一口真气留下的引子。

    内力在胸腹间鼓荡不休,在楚风印象中,也就是段誉出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可是细细想来,到底是天龙寺数位高僧为他镇压躁动不已的内气;还是段正明那死中求活的导气归虚之法;甚至是六脉神剑将那诸般杂气宣泄体外?楚风扇灭了油灯,靠在床头,将那早已记牢的北冥神功口诀,在心中慢慢推演。本来他今天一口鲜血喷出,心中烦闷去了不少,只要安心将那真气导入丹田气海,便无大碍。可是那几个慧字辈的大和尚一番手脚,逼得楚风动用内力,等到安歇下来,他又觉得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真气到处,只能震裂,却不能震碎瓷碗,此中自有难处,楚风直觉内力奔涌处,经脉竟有了痛感,已是受了轻伤。

    吴长风蹭酒失败,下得楼来,就朝和他相熟的项长老问道:“刚才出啥子事了?”

    项长老笑笑没有说话。方才茶碗碎裂,除开随了楚风上楼的吴长风,乔峰连着余下五老心中惊讶比起少林十三僧要轻了不少。他们虽然不知道,楚风已经将云中鹤数十年苦修的内力吞噬一空,可是就看这少年能和云中鹤缠斗那许久,也晓得他不会在这慧字辈手上吃亏。吴长风这一问虽是随意,项长老也没有说什么,那“二师兄”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起来。玄字辈五僧面上神色各异,玄难脸上仍是一片严肃,也不理“二师兄”的尴尬,也不理吴长风是有意还是无意,只站起身来说道:“乔帮主,西夏一品堂既已退走,明日老衲便回少林寺了。”

    乔峰几人一同站起来,说道:“诸位大师高义,丐帮永记于心。”

    玄难难得脸上露出一线笑容,道:“好说好说。”恰好酒保安排好了客房,一十三僧不再说话,随了酒保而行。

    玄难虽然口中说的是“便回”,但到了马大元老家,去给这位好汉上柱香也是应有之谊,第二天一早乔峰连着几位长老陪着他们再去西郊。

    楚风和那正在努力折腾自己的内力斗争了小半夜,等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待他洗漱完毕,下到一楼,就只见了白世镜一个人,有点好奇地问道:“白长老,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白世镜正在努力安抚怀中的小娃娃,听到楚风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洛阳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是找着虎子的爹娘了,这不是等着呢么。”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楚风坐下。

    “哟,喜事儿啊。”就这大半天时间,白世镜颌下胡须可是看着就稀疏了不少,倒是脸上一片笑容,楚风就在白世镜对面坐下,朝小二喊道,“来碗白粥。小家伙叫虎子啊?虎头虎脑,不错不错。”

    “啊哟。”白世镜胡须又被扯上了,一招缠丝擒拿手拨开小家伙的手指,趁空又喂了他一口糊糊,这才向楚风问道:“怎么样,你没什么事吧?”

    小二上菜挺快,一碗白粥,两碟咸菜。

    楚风右手持筷扒拉了一口白粥,道:“胳膊看来是没什么事了。”这说的是云中鹤钢抓弄伤的右肩,肩头上传来痒痒的感觉告诉楚风,已经在愈合了。

    白世镜点了点头,又把小娃娃抓向他胡须的小手躲开,又问道:“右臂没事,体内真气如何?”昨日那一口鲜血,可谓是触目惊心。

    楚风道:“大事儿估计没有,小事儿可就说不好了。”他本准备一早起来问问乔峰怎么处理这种内伤不像内伤的伤势,有没有什么解决之道,谁晓得除了这个暂时转职奶爸的白世镜,居然一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