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见着梁氏神思恍惚,精神不好,便觉多说无用。他觑自己主子的脸色果然不好起来。哪里见过有这样求人的,一边求着、一边抹黑着,就主子这脾气能求来好就怪了。

    周嬷嬷这时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过来,将梁氏后面的话听了个正着,见二爷黑着脸,她心里七上八下和烈火烹油一般。赶忙拉了梁氏到一边,交给春枝扶着。

    她恭敬的朝傅佑泽福身,回话道:“二爷莫怪大奶奶胡言乱语,她这是被惊惧魇着了,今儿小少爷下学被薛世子带去了西市一直未归,刚公主府来送信儿说小少爷人不见了,大奶奶这才慌了神。

    不是有意慌不择言的,还请二爷别见怪。薛世子在西市找了个把时辰都没寻到,只得求到您跟前来了。”

    “荒唐!”傅佑翻手啪的一声,把文书拍在桌案上。

    他这话也不知说的是梁氏,薛韫,还是傅子仪,断喝声让梁氏止住了抽噎,周嬷嬷和春枝更是身子一颤,大气不敢出。

    他们这位二爷长的是真好,不怪他一回京,各家都赶着来打听他的婚事,只他冷着脸的样子更是能吓死他们这些奴婢。

    梁氏像是被从噩梦中惊醒了似的,她再次跪了下去,泣不成声的求他:“你发发慈悲,救…救救她,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求你……救救她……”此刻在她眼里,傅佑泽映着灯火冷漠的脸,如一尊雕刻得精美绝伦又无情的神袛,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当牛做马吗?”傅佑泽冷哼着,似是思夺,细细玩味这四个字。

    他扫荡海寇的时候,惩处贪官污吏的时候,昭狱的时候,那些和他喊冤的、求饶的,不论男女老幼,似乎都曾涕泪横流匍匐在他脚下虔诚的说着一样的话,都要给他当牛做马以求庇护,这些人从没想过他们连给他当牛做马都是高攀不起。

    “记住你说的话。”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如掌握她生死的佛,他起身迈开长腿,边朝外走边吩咐景阳:“去通知京兆尹连夜搜城,严加盘查进出城门之人,但凡可以皆关押起来。

    调齐人手连夜出城去追,派人到京城外封锁各县村,让景蒙去公主府仔细再问一次细节……”

    景阳跟在傅佑泽身后一一应声,他本以为依着爷的脾气,怕是懒得管,毕竟小少爷的事情于主子没有半分好处。被大奶奶编排冤枉了一通,能安排到这份儿上,搁在平日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他们爷是阎王爷,不是个活菩萨。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远了,主仆三人还是周嬷嬷先缓过神来,她把梁氏搂在怀里,轻抚她的背脊,安慰她:“只要二爷肯去找,一定能找回来的,好姑娘别怕。”

    这话一语双关,意思是既然肯帮着找人,定然不是害人的,哪里又手握权柄的傅二爷找不到的人呢?

    “是……是吗?”梁氏脸上挂着泪痕,妆早就花了,钗鬟丢了两支,鬓发散乱,她狼狈的瘫坐在圈椅上,目光呆滞空洞洞的。

    平日仔细留的指甲扎进掌心折断了,沁出血珠,她也不觉得疼。

    她儿子丢了,她谁也信不过,什么都有可能,她只恨自己无用,恨薛世子要带儿子去西市,恨她优柔寡断,始终当她是个女孩儿,一直没给她安排个小厮跟着。

    她更害怕这背后的人是傅佑泽,公主府都找不到人,傅佑泽是她最后的希望。

    “都惊动京兆尹了,定然不是作假的。”春枝年纪轻,也是神魂不属,这会儿才缓过来,也跟着劝大奶奶。

    傅子仪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塞满了人的牛车上了,她双手被捆着,手腕捆的久了已经麻木了,嘴巴里被塞了泛着一股馊味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