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丛生长在思想传统的普通村子里,在那个年代与大多数经济不发达地区无异,人的思想也是封建的。在陈从他们村无论多么贫困的家庭都讲究长子长孙制,所谓“长子长孙”是说家里最大的儿子膝下一定要有儿子,即家里要有长孙,这样才叫给家族留了个“后”,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圆满,若是家中无长子或长子未能带来一长孙就自然会被人说“绝后”,家有长子却无长孙这代表家族衰败人丁缩减。

    陈丛他爹是家里的长子,而陈丛却不算家里的长孙。他出生那年,他娘挺个大肚子盘算着日子,村里接生婆说该落地的时间都过去好几天都不见肚子里有动静,奶奶见状直呼好,是好事,都说小子落娘胎里久,早蹦出来的都是丫头,让媳妇安心待产,等陈家的大胖长孙落地。

    事实证明,愚昧无知的口口相传是无法战胜肉体凡胎上实际存在的病痛的,陈丛他娘在陈丛迟来大半个月时感觉肚子疼是孩子要落地,便叫了村子里的接生婆,却发现任她如何努力孩子都生不出来,是难产。后来难产的陈丛妈被陈丛爹用三轮拖着拉倒县城的卫生所,卫生所看了也说无计可施,说孩子长得大,产妇才会娩不下来,县里没有条件,得到城里的医院做剖腹产手术,最后陈丛娘没有等来更加专业的医生或助产士,也没能等到城里的剖腹产手术,便在卫生所蓝墙白帘简陋的“产房”床上,没了呼吸,但这位母亲用油尽灯枯的生命换来的是诞下了陈丛。

    陈丛陈丛,之所以这样取名字,是因为他刚生下来,陈父便想把他埋在树丛里,就当这出生的孩子从来没来过这世上同媳妇一起去了。

    陈丛爹没了老婆,在卫生所哭嚎不止,但孩子总归是生下来了。在承受丧妻和得子两种冲击几近崩溃的陈丛爹从卫生所卫生员手里颤抖着接过这拿妻子的命换来的孩子后,看着对方过于不自然的表情再迟钝也觉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没等走出卫生所的门,便在走廊上拉开了包着孩子的布,他看到了对大字不识几个的成年男人来说算是恐怖的一幕,孩子看着是个儿子,却又一蹬腿,露出了睾-丸下的细缝,尽管那里很娇嫩,但陈丛爹是结了婚的老爷们儿,自然认得,那一道细缝像极了缩小版的女人阴-部——自己的老婆用命换来了一个不男不女的鬼东西。

    陈丛爹彻底崩溃了,一度要埋了孩子自己也跟着去。

    但后来陈丛爹还是被拦下来了,是因为给陈丛做基础验查并包裹起来的卫生员跑过来说,你媳妇生的是儿子,只是这小孩天生有点病,是病待到大一些就能治,能治好的,这是儿子啊!

    是儿子。陈丛爹停手了。他一手抱着啼哭的孩子,一手抹了抹满头虚汗的脸。陈家极为贫寒,他作为大哥艰难的讨到了媳妇,家中小弟小学未读完就去打黑工,也二十几岁不知个人问题何时能解决,这一遭作为家中长子,若是没了媳妇又没了孩子恐怕陈家大几年都再难添人丁,这对守寡半生期盼儿孙的老母是难以承受的事情,若是进城打工苦些积蓄,在孩子长大后带他去治这怪病,也算是一条出路,他也尽了父亲的责任也能告慰媳妇在天之灵。

    一是要挣钱给陈丛治病,二来也不想面对这怪胎多几时,陈丛爹打陈丛长牙便去市里打工,不是逢年过节也绝不回家,他觉得他的命太苦了,在外务工反倒成了一种逃避。

    陈丛打记事起就鲜少见到亲爹,平时都是由奶奶一手带着,但每次逢年过节见到亲爹回村,总是会被反复的教育。

    土娃,你要有男子气概,你要像个男人。

    土娃,你是咱家长孙,要好好念书将来挣大钱留着治病。

    土娃,你在学校尿急就憋着,待到回家再小解。

    土娃,你都十多岁了,再尿湿裤子劳资就打断你的腿,在学校不许当着同学面小解,你要憋着回家,回家再蹲下,不许让任何人看到。

    陈丛一开始不理解,只知道不按着做会被打,不按着做裤子会尿湿,在冬天裤裆处结成冰块块,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突然在某一天知道了自己和别的小子是不同的。大家都站着尿不是因为回家没有爹和奶奶打,是因为站着就能控制,而自己每次都要蹲着,是因为若是站着,有几股尿液就会从那个缝里漏出来,弄湿裤子。

    后来,陈父在工地上出了事故意外过世了,赔偿款被奶奶拿来给家里的叔叔娶了媳妇,没人过问陈丛的感受也没人再在陈丛耳边不断絮叨着让人害臊的规矩,陈丛也终于成了没父没母的孩子。

    上高中以后,陈丛发现自己慢慢能控制下面了,即使站着上厕所也不会有尿漏出来,裤子也不会湿,但他已经孑然一身无人分享这有些尴尬的成长,他仍旧保留着一个人躲起来找到一个有安全感的位置上厕所的习惯,高中是这样,回村子里种地是这样,和叔叔离开村子干活也是这样。

    因为难以磨灭的胆怯,陈丛特地跑到大宅后山的隐蔽树丛里小解,这是他几次偷溜到后山精心挑选的地方,够隐秘,很能给他安全感。

    但谁成想就在这个隐秘的角落,带着两条猎犬的高大青年突然出现,他目光灼灼嘴角时不时的勾起,在陈丛眼里就像一条为狩猎藏匿了很久的巨蛇,缓缓吐着信子细细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待时机成熟便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暗处弹射出来,一招之内将陈丛束缚,并撕开他已经边缘迸裂的伤口,吞吃入腹。

    “黑熊?!怎么呆住了?”雷少爷的声音提醒着陈丛现在的窘境,雷少爷的一双手也仍旧没有离开他的胸部,摸来摸去弄得陈丛不禁的耸肩,感觉到那两点与对方的手掌摩擦,感觉是陌生的又痒又胀。

    “别弄了,车……俺也看完了,回切可成。*注释”陈丛酒精上头还着急窘迫都说不出表意清晰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