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懒懒的声音:“你管他呢,我可不像他,半大辈子净哄你玩儿了,妈,你记住,这世上只有我不会骗你。”

    打他出生起,他那一年难得见上一回的爹,回回说要把他们娘俩接北京去,哪回不是跟个屁一样,放了就没了?

    小丁加快脚步推着自行车小跑,把信交给了段汁桃。

    自行车掉头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段汁桃心猿意马的跺脚尖声欢呼:“星回,你爸爸信上说了,这回终于,终于咱们要成北京人了!”

    小丁竖起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看来这一回终于不是空欢喜,段汁桃一家真要去北京团聚了。

    段汁桃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捧起信笺亲了又亲,扬声道:“家里的破锅烂盆儿咱们一个不要,北京什么都有。走,今天妈带你去镇上下馆子,再给你买两身新衣服,北京可不比咱们这,再过一二个月下雪都有可能,你爸爸说怕咱们去的时候天已经冷了,叫咱们先把厚衣服带上。”

    屋里传来的应声依旧懒懒洋洋,“很好,妈,你总算长进了。”

    不枉他苦口婆心、日以夜继地给她灌输洗脑北京的先进。

    据他所知,他的母亲段汁桃女士,在往昔的岁月,已经假想演练过无数遍,万一自己那亲爱的丈夫突然来信,学校同意给他升职单独批上一间小院,通知他可以带家属,她和儿子要带什么举家迁往北京。

    为此,只有初中毕业的段汁桃女士,特地买了个巴掌大的纸壳封面笔记本,密密麻麻地记上,并且排查了一遍又一遍,时不时查漏补缺,可谓家里的一根针都不能放过。

    当看到厕纸两个字的时候,他彻底咋舌了。

    谁人不说家乡好,但这个好,也得有点自知之明……

    原来在段女士的心中,偌大的北京居然买不到一张擦屁股的草纸?

    段女士有时候严谨得荒唐可笑。

    段汁桃回屋,看见儿子躺在长椅上,两根长腿斜斜垮垮地交叉搭着,一本巨厚的书盖在他的脸上,半分没有正经样子。

    掀下盖在儿子脸上的书,段汁桃掐起他颊边的肉,嘱咐道:“别把你的鼻子压塌了,全身上下也就这鼻子让我瞧着还算顺眼些。”

    他的鼻子是丈夫单琮容的升级版。

    单琮容的鼻子已经生的够笔耸好看了,儿子的鼻子大有青出于蓝的意味,不仅笔耸,就连山根到笔尖的弧度都仿如雕刻,精准完美得不留一丝余地。

    段汁桃的唇角翘起了蜜,说着就要往楼上去拎包。

    “妈,我想买一件白衬衫,还想买一条牛仔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