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暑热,转瞬过去。

    自从软禁了太凤君,夺回权柄,郁瑶一直忙着整饬朝中之事,她本就是个半路接手的皇帝,没有经历过帝王课业,对许多政事一知半解,都得加班加点地学,且朝堂被太凤君把持多年,其中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也得慢慢梳理,急不起来。

    郁瑶全凭一口气吊着,逼着自己去做,偶尔想起当初刚刚穿越过来的情景,忍不住唏嘘,彼时她如何能够想见今日。

    她本是白捡了一辈子来活,对当女皇并没有什么兴趣,偶尔累得不行了,也会恶向胆边生,生出把帝位丢给郁瑾或者宁王,自己带着季凉远走高飞的念头来。

    最后在理智和责任的趋势下,又强行按着自己回到桌边。

    不知不觉间,竟然一个夏天都快要过去了。

    朝政逐渐走上正轨,她也总管稍喘了一口气,这一日批完了奏折,便与季凉坐在长乐宫里闲话。

    自从掌了权,她就让季凉搬进了长乐宫,与她同住。

    一来是前些日子,她实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若不如此,恐怕一天到头,也只有晚上才能去找季凉,那她白日里处理政务的时候,就难免心神不宁,浑身上下都不痛快。

    二来这后宫中也没有别人,她不习惯看自己的夫郎一眼,还得巴巴地跑到甘泉宫去,虽然两宫之间相隔不远,终究是折腾。何况她每晚都要与季凉同睡,面对朝臣时的百炼钢,全都化作了床榻间的绕指柔。那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分宫而居的必要。

    自大周开国以来,还没有过帝后同居一宫的例子,消息初传出来时,如张阁老一般的几个老古板,还是抗议了几声,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道理很简单,此事本是后宫之事,轮不到朝臣插什么嘴,而更要紧的,是人人都看在眼里,当今陛下对这季凉,简直是捧在心尖上的。

    明眼人都看得懂,当初吏部尚书敢当朝进谏,要废黜季凉,背后必然是太凤君的授意,而为了此事,太凤君被软禁行宫,吏部尚书下狱查办,案子至今还在大理寺。

    人人背地里都猜,以女皇当时在大殿上公布的罪状来看,显然是有备而来,或早或迟,都是要从太凤君手中收回权柄的,只是若没有这一出将她逼到崖边,她未必出手如此不留情面。

    以女皇的心机狠辣,还有对季凉的用情之深,谁要是敢在他的事上多嘴,那无异于是明着触女皇的逆鳞。

    况且,女皇已经当众表明过意思了,这凤君之位,原本就是季凉的,只待暑热过去,秋高气爽之时,由钦天监择个好日子,便要办册封大殿了。

    而这边厢,长乐宫里,郁瑶同季凉在说的,也正是这一桩事情。

    “钦天监将日子初定在了九月二十八,你看好不好?”郁瑶一边将银勺送到季凉唇边,一边问。

    面前小碗里盛着的,是酥山,用在地窖里存了半年的冰,先刨作细雪状,再淋上牛乳、蜂蜜,佐以各色瓜果,虽不及郁瑶吃过的各式冰品精细,在此间却也是难得的享受了。

    季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要喂他东西,又要与他说话,当他是能够多用的不成。

    万幸经过这一段日子,他的脸皮也不如从前那样薄,对这般暧昧之事也只作寻常了,衔了那一勺冰,在口中慢慢化了,方道:“我又不懂天象,钦天监选的,自然是好的,何故还白问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