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在沙发上坐下,张训一直“嘟嘟”响但没接通的电话才自动挂断。

    “我给陈大爷打了仨电话,”张训开始第四次拨号,边说道,“都没接,这耳背是朝着耳聋的方向发展了。”

    一根火腿肠下肚,陈林虎的脑子跟着胃开始一块活动。

    自从他住进家,老陈头的手机音量就维持在最低,唯恐自己杀猪一样的电话铃声惊扰到他大孙贼,连最爱的斗地主都开始戴耳机打。

    老陈头在这种细节上一贯有着跟外表不符的贴心,就是没想到把自己孙子给贴心到了门外。

    “估计是音量调太低了,”陈林虎两三口吃掉手里的火腿肠,站起身,“没事,你睡吧,我走了。”

    他一动,胖猫就跟炸了膛一样窜起来,连带着张训都跟着吓了一跳。

    “你走哪儿去?”张训看了眼手机,凌晨三点多,再过几个小时天都亮了,“还有别的亲戚朋友在这附近?”

    陈林虎摇头:“找地方坐坐,我爷七八点就起了。”

    语气随意,态度倒是和张训第一次在大街上遇见他时一样坚定。

    “哪儿坐?最近的KFC在市中心,走过去得四五十分钟,来回一趟离天亮也没差多少,”张训对他这种态度来了兴致,一个一个地把陈林虎的去路堵住,“楼道里坐着等,你爷醒了你差不多也被蚊子吸干了。要不你去住小旅馆?”

    陈林虎犹豫一下,他没带钱。

    “我倒是能借你钱,”张训也看出来了,“只要你愿意走三十多分钟的路,一身臭汗地在不知道积了几层泥的厕所洗澡,躺在三四天没换的床单上睡觉,睡不了几个小时再走回来的话,你现在就能出发,披星戴月地去。”

    陈林虎被膈应的直皱眉,一对剑眉凝成墨疙瘩:“我去文化宫转几圈。”

    张训看出来了,在陈林虎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找人求助这个选项。

    从在大街上见到陈林虎的第一眼,张训对他的印象就没错。这人是个天生的犟种,又处在一个微妙的年龄段,理论上已经成年,但思想还要跨没跨地卡在少年和青年之间。

    吊在半空,哪边都踩不稳,偏偏还有少年心气儿,对别人伸出来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拉上,分不清别人是客气还是真不介意他拉。

    事实上十八岁的男生在张训眼里都像是小怪物,思想跳跃,自尊心重,还有别人无法匹敌的莽劲儿。

    张训想到他缩在狭窄的楼道阶梯上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背影,固执的像个扎根在暗夜里的种子,没人看得见生根发芽,只在它长大后觉得种子好像是一夜间就成了大树。

    种子不会说话,所以也没人想得起来要浇水施肥除虫除害。

    “哎,陈林虎,”张训问,“我要不喊你上楼,你是不是真打算在楼道里坐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