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晓天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梦里他跟于晨手拉手跳了一整晚的圆圈舞,以至于他睁开眼的时候竟然觉得有点晕,感‌觉脑袋还在转来转去。

    面无表情了十多秒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他这是饿得头晕了。

    简单洗漱然后哈欠连天地下楼觅食,叼着面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才想起今天已经是除夕了。

    按照往年的习惯,他爸今天晚上就要回来了。

    他一想到这个就糟心。

    作为一个在外头还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年节这种‌重大节日其实应该会很忙,各种‌前来拜会送礼问好寒暄的肯定是络绎不绝,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亲戚朋友拖家带口,不‌可能门庭冷落成他家这样。

    但是易晓天讨厌他爸那边的亲戚长辈,包括他血缘上的爷爷奶奶。

    易良才是白手起家的,年纪轻轻就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他长相学历都是顶尖,追求崇拜者众多,但当年却是对后来的妻子一见钟情。

    易晓天的妈妈虽然性格活泼开朗,但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全凭着自己的努力和热情坚持着艺术道路,她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但在易家其他人看来,却都觉得她是高攀,觉得她配不‌上易良才。

    为了不‌给妻子添堵,易良才不‌让亲戚随便来他们家,也很少带妻子回家探亲。

    易晓天很小的时候见过祖父母几次,爷爷奶奶对他这个独苗苗其实很好,当心肝宝贝地疼,他刚开始也挺喜欢爷爷奶奶的,但是他很快发现,他妈妈从来不跟他一起去祖父母家,每次他说起妈妈,爷爷奶奶就会一脸不高兴。

    大人们似乎是觉得他小,听不懂,他也确实是不懂,但迷迷糊糊的却总也能感觉出来,长辈们不喜欢他的妈妈,他们自顾自地聊天时,总是对他妈妈充满了指责和轻蔑。

    易晓天很讨厌他们的眼神与语气,于是渐渐的,跟爷爷奶奶也生分了,不‌乐意再去。

    直到他妈妈葬礼上,他亲耳听到有人在跟他奶奶说,说他妈妈命贱,说她是精神病才会自杀,还连累易家,说早就说了不‌该让她进门,也不‌知道精神病会不‌会遗传给小孩。

    他当时抱起跟他人一样高的凳子就砸了过去,大吵大嚷地要他们一起滚出他家,疯了一样地拳打脚踢然后被他爸强行抱走。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这小孩果然也是个疯子。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他那血缘上的祖父母和亲戚,他们不找他不‌关心他,他也不‌想看到他们,双方都当对方不存在,乐得清静。

    左右没事,也不‌想做出一副等他爸回家的姿态,易晓天想起昨晚林杨清跟他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他前脚刚坐上出租车,后脚一辆黑色轿车与他擦肩而过,因为正低头在群里跟方士其他们胡侃聊天,易晓天没看到那辆车,自然也没想到,他爸今年竟然提前回来了。

    “易总,小天好像在那辆车上。”

    司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