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止单膝跪地,束发的玉冠早已不知所踪,一头绸缎般柔顺的发丝攀着厉风恣意张扬着,清隽的面容半敛在阴暗中,仿佛无间地狱里爬出来急于向人索命的修罗。

    殷红色的血水自他残损的掌心流露出来,于斑驳的地面勾画出类似于犀牛的图纹,血水每淌过的一处地方,一道幽绿色的符咒便陡然升起,似青蛙在塘中产下的卵,看得人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冥蛹如那受到杨枝甘露浇灌的枯枝般迅速成长起来,原本跟蜜蜂差不多的个头如今变得跟麻雀相差无几,只不过长着一张人脸,又或者说是许多张人脸,因为除了头,身子上全是人脸。

    沐浴着绿光的冥蛹不仅形状发生改变,就连样貌也有变化。本该老老实实长着虫脸的它们却比人脸小了很多,但眼睛鼻子嘴巴一样也没少。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头部顶着的那张脸睁着眼睛,身体上的脸双目紧闭,流着血泪。

    顾行止看着冥蛹的变化,嘴角缓缓牵起,掌心稍稍运力,隐有凝固迹象的伤口再度被撕裂,而他画了许久的咒文就此完成。

    那诡异的犀牛图纹陡然间迸射出强烈的光束,直冲云霄,于声势浩大的闪电间博得一块地盘,慢慢凝结出一个咒文繁复的禁制,搅弄着万顷乌云,继而倾泻而出,呈倒碗状紧扣,将人困在其中。

    须臾间,阴风猎猎,雷声轰鸣,天枢灵光大躁,与疾驰的闪电交相辉映。

    电流声呲呲作响,谢珩彻底从天枢中脱离出来,身后跟着一群身着甲胄的男子。

    谢珩双目射出两道赤红的光束,阴恻恻地盯着顾行止,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持着符咒,身子微微前倾,横眉立目,叱咤一声:“竖子敢尔!”

    谢珩话音落下,身后那群男子倾巢而出,无数道灵光交织着,犹如炸开的烟火,绚丽多彩。

    顾行止抛出手中的长剑,继续用灵力操控着禁制顶端的符咒。

    周遭景物悉数被笼罩于幽幽绿光中,登时飞沙走石,冥蛹肆虐,天枢忽明忽暗。

    漫天沙石犹如被困在笼中暴怒的猛兽,掖着劲悍的灵流嘶吼呐喊。

    谢谙明显感受到体内有一股力横冲直撞,在五脏六腑内来回翻滚,肠子好似紧紧缠在一处,搅得他生疼难忍,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下意识地往地上跪去。

    “谢谙!”江景昀察觉到谢谙的不对劲,抬手布下一道结界隔开冥蛹,一把抓着他的手腕把人往上提,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江景昀一边打量着他,一只手往他胸前的伤口摸去,湿热的黏腻感顺着指腹传入心头,陡然化作钢针扎着血肉。

    “你的防御咒呢?!”江景昀手上动作一僵,低头看着谢谙胸口那道有两根手指加起来还要长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往外流,透过翻开的皮肉依稀能瞥见里面点点金光。

    那是……金丹的灵光!

    只见那丝丝金光犹如含羞带怯的姑娘般,借着血肉的遮掩,羞答答地往外跑。

    金丹的灵光只有在金丹碎裂或消融时方才会出现,那是灵力散去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