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善被杨庄头问的沉默了半晌,才幽幽的说:“我现在说不行,还来得及吗?”

    杨庄头一噎。

    是啊,种子都被主家发成寸许长的秧苗了,现在问可不可行的,还有什么意义……

    本来他们也是听俞善的话听惯了,她说什么,底下人就怎么做。

    没成想啊,看主家处理那些稻种,越看心里越没谱,看得杨庄头这些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做梦就是地里光秃秃的啥也长不出来……太可怕了。

    看看主家是怎么折腾那些种子的吧。

    往年大家挑种子,最精细的人家也不过是一把一把的检查下种子,把瘪的坏的挑出来,只留下外表饱满的。

    主家是怎么做的呢?

    她先挑了块阳光好的地方,把地夯实,平整到打谷场那种程度,再把种子铺开来,堆得有一掌那么厚,还不时的用木铲、竹耙子翻动一二。

    就这么白天晒种子,晚上再收成堆盖严实,过了两三天才作罢,主家说这叫“晒种”。

    行,杨庄头觉得这样也不错,免得种子受潮发霉,可之后主家的做法他就有些看不懂了。

    主家挑了一个风大的日子,用木铲一铲一铲的把种子扬起,让它们随风飘起来,再自然落下;扬过一遍,还要把下风口飘走那些种子铲回来,再次扬风选一遍。

    主家说,这样可以让风把内里不够饱满的种子吹走,能留在迎风头的那些种子都是饱满的,可以装起来留用。

    而两次风选都从下风口飘走那些种子,就是达不到标准的空心种子,种下去也长不出好谷子,干脆不要了。

    杨庄头以为俞善这样就算折腾完了,不,她没有。

    俞善买来许多粗盐,又称又量的按比例做出盐水,浓度调到鸡蛋能漂浮在盐水里,只留出一个小尖为止。

    她不顾众人的阻拦,将种子投到盐水里,利用盐水浮力,又一次撇去不够饱满的种子,剩下来的“天选之籽”才得到了两遍清水漂洗,然后浸种催芽的待遇。

    杨庄头看到那么浓的盐水时,心都凉了,那菜被盐水泡过都只能当咸菜吃,种子被这盐卤水泡过还能有好吗?

    他就这么一路揪着心,看俞善浸种、催芽,又在离池塘水源最近,最方便排水的位置选了一块田做为秧田——这个位置在冬天清塘泥的时候,曾经用来堆放过刚挖出的塘泥,按俞善的话说,是有机质含量最丰富的一个地块。

    这块秧田被精心的耕耘过,挖得细碎平整,追加了草木灰和农家肥,整整齐齐的分墒灌水——俞善对水量也有控制,要达到既将田地浸透,又不积水的程度。

    将发芽的稻种播下的后,杨庄头就一天三顿的往秧田溜达,直到秧苗发出绿油油的一层,不是想像中那样被腌成了咸菜,他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对俞善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