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人,仅着一身单薄的白衣,鸦羽似的墨发随意的垂在肩侧,面庞上浓眉如剑般扬起,偏又肤色苍白如纸,一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一言不发时薄唇微抿,衬着眼角那一颗红痣,俊美得惊心动魄。

    对方只是静静的,对他并没有敌意。这是一张极眼熟又陌生的脸,与段霜有五分像,又以那人为原型画出来的人物,竟活生生从画本中走出来了。

    不知道是否移情心理作祟,盛宝筝心跳如鼓,他注意到男人手上的一串红绳,试探叫了一声,“小白?”

    “你不是早有所怀疑了吗?”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狭长的凤眸,与狐狸模样时如出一辙。

    盛宝筝顿时一笑,眼睛也微微弯起,“白狐居然真的变成人了,好神奇。”他那双猫儿眼,很实诚地无法从对方脸上挪开。

    甚至还有点想上手,“你叫什么名字?究竟是人是鬼,是狐妖还是仙君?”

    殷凤渊见他这一副小色皮的样子,饶是他和这个小少年同床共枕几个月,早已知晓对方心思坦荡又荤素不忌得很,当下表情很是复杂,“你倒是不怕我。”

    心真大。

    他顶着真身皮囊出现,还是第一次遇到凡人如此热情的目光。

    “我当然不怕,你若是想害我,我跟你相处这段时间,你早有千百次机会下手了。”盛宝筝理所当然地道,末了眼珠子转了一圈,美滋滋地说:“而且你是白狐,山间稀有的精灵,如果能化形,一般都是转世后要找人报恩的。我是不是前世对你做了什么好事?”

    “少看那些画本,狐狸报恩纯属书生夜半意淫的产物。”殷凤渊冷冷道。

    盛宝筝很听话,“那我不看了!明儿我全烧了。”

    殷凤渊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想到先前少年对魏紫延说的择偶宣言,“若他有一张脸,让我偶尔被管教几句,我也是乐意的”,心下不知为何滋生些许微妙,登时明白了,盛宝筝为何遇到这种灵异事情没有惊恐,纯属鬼迷心窍罢了。

    盛宝筝悄然抬头,又看了他一眼,房内虽暖气袭人,但到底还是冷,他赶紧爬了上去。如此天人之姿,他确实拒绝不了。

    更别提,殷凤渊长得和他心中那个人相似度高达了五六成,盛宝筝觉得这一切定是缘分。

    盛世子真的金屋藏娇了。

    府上传出些许流言,连盛国公都惊动了,因盛宝筝说是寄居的友人,才没有阻止和打探。

    这时外边风雪越来越大,压抑的风声中裹挟着梅花大的雪片,今年本该是瑞雪兆丰年的迹象,却毫无征兆地变了脸,雪越下越大,压垮了树顶,压塌了不少人的房梁,城外雪地里时不时能发现有人冻死的寒骨,京畿内外乱成一团糟。

    天地苍茫一色,殷凤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站立在庭院中,他面容玉白,墨发沾了不少雪粒,被光亮的雪衬得越发清冷从容。

    “这雪好看吗?”盛宝筝踮起脚,为他撑伞,如一名亲近的友人。

    殷凤渊淡道:“能压死人的雪,好看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