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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娘子自打嫁作人妇,大小事虽经历了些,总不过是惩治个把通房狐媚,打发若干挑唆主子生事的奴婢。若论及损毁自身,不外乎那杳无音信的哥儿。

    早食至过中,不足半日光景,听进去这些个滥情邪秽,罔顾人伦的阴司,怵得她脊背稍稍发凉。正自缓解,见茗儿从前头走来,后面跟着苒春,舂夏,艾秋,蕊冬,手上俱是一色的花鸟纹嵌硬螺钿髹红浑圆捧盒。

    当下仅四人用膳,可架不住尚娘子的盛情,为表庄重,仍教把菜肴摆在壶门案(餐桌)上。一并连雕过漆的成套月牙凳都寻了出来。为着茗伊,舂夏将这些搬搬扛扛的苦力活权指派给伴月、伴星和伴辰,且要亲力亲为!

    冷眼看着她们进进出出,好容易才拾掇完,待要下去将息,轮换上服侍膳食的小婢子。这当口,榛练轻飘飘说了句,“伴月,还将那套冰丝水溶褥子取来吧!天这么热,纭裥绣的褥子虽好,可总不及这个凉快,坐着也不生汗。”

    伴月藏在袖子下的五指紧紧并拢着,大拇指的指腹不停地与食指的中间部位摩擦。用鼻子深吸了口气,展颜道:“还是阿姐周到,我们这就取来!”

    正要挣扎着去,苒春也悄悄道:“伴星,伴辰先下去歇歇儿吧,来了癸水,也该松泛松泛。”

    她们仨实属因利相聚之流,今见伴月已落了下乘,正欲寻个台阶,彼此撇清,免得一同遭罪。现苒春抛出橄榄枝,早乐得上一边凉快去了,哪里敢吐出个‘不’字。

    堂上,贵妇姨母把我揽在身边,本来夏天的襦裙就轻薄,被这么触摸着,更觉骨节分明,瘦可怜见。“哎,我的儿,等咱家去了,姨母给你加倍培养,不出几年就富态了!”

    语毕,尚娘子讪讪的,劝慰道:“夫人的心是好的,现幸而是寻得了,可见,茗儿到底是有福气的孩子,好日子还长着。保不齐您到时还嫌腻味了呢。”

    贵妇姨母扑哧一笑,捂着嘴,眯着眉眼,直指着娘子,亏得我给她顺着背,否则该笑岔气了。

    待她稍稍回转,我忙道:“姨母别只顾说笑,今儿的菜肴可是我给帮着裁度的,您且看看,可能入眼?”

    我高亢地唱菜,如下:

    如意四宝(凉拌肉菜)——脱离苦海

    白雪红梅(鸡髓笋)——香自苦寒来

    槐叶冷淘(凉面)——清爽怡人

    福泽绵绵(浇汁豆腐)——一生顺遂

    再佐以五味茄丁,冷修羊,野鸡馄炖,蜜汁烤翅;甜品另派红装素裹(心太软),霓裳羽衣(泥沙芋衣)。

    近来日头太烈,姨母只一味以茗儿的事由急在心里,腥的(鱼烩)凉的(酸梅汤)便愈发碰不得,激了肠胃不说,吃着还不受用,存在心里愈发热毒了。”

    尚娘子点头暗赞不语,这才是自家这等清贵门风的作派,不兴圈养人乳喂的小猪,赔了只羊的鹅。

    看着用料虽不甚讲究,却实在新奇别致得紧,远胜那些砸钱博噱头的,思及此,贵妇姨母对尚府很是满意,恼不得更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