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期虽恼,可碍着上官陵燕的言语好笑,有十分的气性也不由褪了七八分,不觉扬起嘴角,同她温言分说:“上官姑娘,你给我谋了活计打发日子,又许我抄抄写写,学些中土人文风化。离某心中着实感怀,复得江大道明你家的事故,看姑娘更是比别个不同,有一些体己话,只恐不顺耳,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官陵燕痛快道:“离大只管说,我是很能听人话的!”

    离期边笑边说:“有道是,人贵自重,别人才能正眼瞧你。连我个新来的都能轻易瞧出你对墨大的心思,那份毫不掩饰的拳拳恋慕,真真深沉而又炽热得紧!

    他本人呢,一看便是腹有诗书,目无下尘的一等风流人物,心中所求怕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上官陵燕奇道:“打住!怎么样才算不食人间烟火?不吃饭吗?那我不吃饭,就合墨大的意了?”

    “咳、咳、咳......”但见江南博够呛的,上官陵燕忙起身上前与他拍背顺气,抱怨道:“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吃口东西都不安生!”

    见他好容易舒坦了,离期方同上官继续道:“人间烟火是指烧火做饭时冒出的白色炊烟,借指饭食的意思,世人都晓神仙不会饿肚子,大可不必吃饭。不吃饭的女子,你细想去,该是怎生形容?”

    上官陵燕后怕道:“不吃饭铁定瘦得跟竹竿儿似的,仔细教风一吹就散了架了!”

    旁听的江南博暗自明了墨北奕的苦楚:怪道他拼着没脸也不松口娶她,自己博学宏儒,哪儿搁得住娶这么个极品妻房。旁的不说,单大宴小宴的,一句稍文点的整话都讲不利索,丢脸丢大发了!他宁可没脸,到底还是有过的,而丢脸,伤的可是祖宗十八代的体面,万万要不得!

    离期犹自耐下心分说:“那样的女子不能说成竹竿,而是飘逸,跟旁的女子很不一样,更来得抢手,你权且这般记下,待真遇到这般尤物,我再引你相看,你就懂全了,可好?”

    上官陵燕点头,复又疑惑:“你口里的尤物,除了跟竹竿似的,还有旁的好处吗?”

    离期点头,掰扯道:“清丽脱俗,出口成章,缥色玉纤纤。这么与你说,可有不解之处?”

    上官陵燕不好意思,只道:“尚可,你且说下去。”

    离期蝎蝎螫螫地说:“姑娘胸无点墨,快人快语,秉持中人之姿,举止实在爽利心细,没得挑的。可委实不入墨大的眼!与其日后成就怨偶,不如痛快放手,另觅良配岂不好?鄙人族中也有几个适龄的,人品才学稍稍不逊于墨大鸿儒,大可引姑娘一见,或许别有一番境遇也说不准。”

    上官陵燕心下大不自在,但仍旧款款地回说:“离大好言,深受了。燕儿虽然没正经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也听江大讲过霸王破釜沉舟的故典,方知晓世上的事没有定数,凡遇上些凶险的,拼尽全力化解也能图个指望。我对墨大情意正浓,任凭你们好说歹说,也是灭不了这痴心念想。好不好,放手一搏就知道,十分不能就罢了。怎么也不教自个儿抱憾当初的不争。”

    离期初初只当她无脑,喜欢就要蛮缠,不成想还能说出这几句豁达的粗糙言语,如是道:“原是这样,也罢,总好过做个不争的女子,活得波澜不惊,太平淡了些。”

    上官陵燕点头:“就是就是,我就想同这翻滚的茶水一般,时不时掺点茱萸,佐点陈皮之流,末了添些薄荷叶,吃着滋味足够。再别提茶可清心,不苦不涩不是茶,诸如此类的言语,全是那等吟风弄月的世家女子才够得上的情致,似我这般讨生活的寻常小户,是断然品不出内中的人生哲学呀,处世之道的。她们似琼浆玉露,我好比胡辣汤,呛是呛了点,可却是本色,真真的!”孰书网

    听她一席话,说得虽粗,可甚有大智慧。人嘛总爱自视过高,自负自恋者不计其数,显有这般拿得清斤两,晓得该行何事的清明态度。分外难得的是,还有些自个儿的主意,不惧怕失了人前的颜面,选己所爱,懂得筹谋,有能有十分不能便罢了的决断,诚然是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值得好生怜惜。思及此,离期叹服。

    他在同兰若成婚前,亦曾有过一心仪的女子玛丝罗·佩薇,俩人青梅竹马,打小花前月下,谈天说地,无所不至。稍稍通晓人事后,彼此心意两相知,亦曾效仿族里的行事,一道涉过大漠之甍,游走楼兰残址,极地的冰窟下,效仿中原所书的海誓山盟,直待归家后将婚事提上日程。

    双双折返族里,期间,同大头人鸢尾并八大部首赶巧遇上,相互斯敬一番,原也是欲往族中同昆魄和昆魅议事。昆魄是父亲的意思,口语方言读阿魄;昆魅是母亲的意思,口语方言读阿魅

    玛丝罗见这些个人看桂川的神色有异,不免同他议论:“川,她们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