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并没有一点喜色或是得意,她召唤了芩儿走过来,看见襁褓中的小婴孩儿啼哭的脸都红紫了,心疼不已。“本宫知道,媚贵人你能走到今天,从来就不容易。可并非所有人,都会如你这般,走上这条不归路。再不济,这孩子是你嫡亲的骨肉,虽非皇上的血脉,也不该就死。”

    鲁天回过神时,眼里尽是泪水:“皇上,当年之事,是鲁天耿耿于怀,一心复仇。求您看在鲁天并未铸成大错,稚子无辜饶了这个女婴吧。臣愿意一死,以抵偿罪孽。”

    石黔默一听这话,当真是急了,连连叩首不已:“皇上,微臣自知鲁天罪孽深重,实在不配苟活。求您念在微臣效力多年的份儿上,赐臣与鲁天同罪。”

    媚贵人的双眸早已经模糊不清了,可耳朵里满满是女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她终于发现,能听见这样的声音,太幸福了。即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竟也是如此的值得。

    回想这一路走来,唯一亏欠她的,唯有李氏。可李氏死后,她并没有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是沿袭了李氏的狠辣与阴毒,算计起旁人来了。说到底,玉妃没有欠她什么,固伦公主也不过是个孩子,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存过什么善念,一如歹毒狠辣的李氏!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明明就不喜欢皇上,却想登上权利的巅峰……

    “皇上。”皇后眉目含怨,言辞义愤:“完颜氏如此大逆不道,辱没了皇家的颜面,臣妾恳请圣旨,赐死这罪妇,连同她所诞育的野种。对外只消以难产为由头,一尸两命而亡。唯有这样,才能保皇家的名节。”

    “不要啊,皇后娘娘。”媚贵人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贯穿进自己的身体。其实在旁人眼中、心中,或许已经来来回回将她斩杀了许多遍。可她真的害怕了,害怕的是自己可怜的女儿,也只能死在眼前的命运。“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后娘娘要杀要剐,臣妾都无怨无悔,求您饶了……”

    “住口!”皇后几乎是在咆哮:“凭你,也敢与本宫讲条件么?还敢自称为臣妾,今时今日,你有什么颜面自称臣妾?你这下作蹄子,简直辱没了所有看见你的人。也唯有李氏,才能扶持出你这样的……”

    “皇后说够了没有。”皇帝多有听不下去之意。从前是李氏与太监私通。如今是贵人与御医私通。他甚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外治不稳,内里更是胡乱糜烂的令人作呕。心里的恨意丛生,偏是这个皇后,还非要拣最难听的话来说。

    诚妃见皇上的脸色这样糟糕,不免与如玥递了眼色。心想,事情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何必还留着皇帝在这里遭罪。

    如玥微微颔首,她懂诚妃的心意是让自己陪着皇帝离开。可……耳畔女婴的哭声由响亮到微弱,甚至声嘶力竭一般,着实令她不能忍心。再者,石黔默与鲁天,总算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鲁天再坏,也救下了笑薇一命。

    “皇上,臣妾有一个提议,不知当讲否。”如玥的声音平静而细微,并没有多么急躁或者震人心肺。

    “你说。”皇帝转过脸来,看不出眼底的心绪。

    就着沛双的手,如玥缓缓的站了起来,复又从容的跪好:“臣妾斗胆求皇上留下鲁天的性命命,权当是为腹中的孩儿积福。鲁天虽然不仁不义,可到底救过臣妾的笑薇。悬崖烈马,便可知他的本性不坏。

    边关混战,正是用人之际,鲁天一身本领,即可为国家效力亦可为受伤的将士诊症疗伤,总比赐死有用的多。石黔默危及关头,大义灭亲,才使臣妾能平安无虞,也请皇上不要迁怒于他。”

    话说到这里,如玥顿了顿,刻意看了看皇帝的脸色。直道明显感觉到皇上吁了一口气,许是心里也认可了,才继续说道:“完颜氏,从前受李氏的迫害,吃了许多苦,以至于内心扭曲无恶不作,理当处死。臣妾的确对她恨之入骨。”

    媚贵人闻言不由的软了下去,双肩瑟瑟颤动,却不是因为害怕,反而内心无比的愧疚。

    然而如玥没有理会身后的媚贵人是何模样,只是凭着自己的良心道:“当臣妾得知是她掳劫了笑薇,是她陷害了玉淑姐姐时,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臣妾最伤最痛的,并非是她夺走了皇上的心,而是她愧对了皇上的一番情谊。”

    皇帝以为,没有会说起这一句。一来是不敢,二来……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真的对媚贵人动过心,也是真的难过。直道如玥将这句话说出来,皇帝才觉得这便是知心人吧。可能在这个深宫内苑,唯有如玥一个人,才敢这样直言不讳的说话。

    也唯有如玥一个人,才知道他内心最难受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