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就是这样过去,事情发生了,爱被摆到了明面上,除了那一点儿的忧心,谢赴朝觉得此生圆满。

    他和师尊仍旧如同以往般形影不离,甚至更亲密。师尊近来也不逼着他去念那些拗口的诗文,练一些繁复的武功,但谢赴朝却奇异地觉得,有一种旺盛的生命力正在从血脉中蓬勃崛起,并且迅速占领了高地。

    他越来越爱这片桃花林,有些时候,他竟会觉得自己本该是一株桃树,应该长在这片桃花林里面,静静看着人间的百岁枯荣。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一株桃树,谢赴朝是心有羁绊的人,虽然不爱这人世间如何美的光景,却始终留恋长白山捂了多年终于融化的冰雪。

    这样美好的时日,能在长久些,就再长久些。谢赴朝不去想明天,可明天终究会来。

    那是他第二次看见昭华。

    他站在他的面前,形容落魄,嘴唇惨白,望向他的眼神愤恨又无奈。

    “谢赴朝!”

    昭华撑在门框边,虚弱地连抹开师尊布下的结界的力气都没有,却仍旧拼着口气张开紧握的手。

    那拳头因为用力攥成青白,而此刻,在苍白的手心中,一滴鲜艳的血似乎有意识般飘了起来,眼看就要融入那桃花林结界。

    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似乎代替谁记住,似乎想些该怎么说的叮嘱,半晌也只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好好藏起来。”

    谢赴朝被这突然起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他从来没有见过昭华如此落魄的摸样。直到现在,他纵使再如何不知世事,也明白事态紧急。

    “等一下!”

    昭华的手因为他的话一顿,那滴血也停了下来。只不过是一秒的功夫,昭华闭了闭眼,强忍着法力对冲的撕裂继续引着血到结界上。

    谢赴朝心中一急,竟直接莽冲了出去,结界虽是桃花林的结界,也震得谢赴朝呕出一口血,他来不及抹去,只听见耳边一阵嗡鸣,震得他头晕目眩,那滴本在昭华掌握中的血竟自发向他靠去,迅雷不及掩耳地没入了他的身体。

    谢赴朝与昭华皆是一震,昭华更是如同脱力般跌坐,喃喃道,“完了......一个也保不住......”

    天边传来巨大的古钟嗡鸣,金光耀眼出,逐渐显露一座慈悲的佛。谢赴朝刹那间似乎懂得了什么,唇色霎时变得惨白,他疯了一般往那个方向跑去,泪不知不觉落了满脸。

    狂风,暴雪,脚底下的山路都不稳,雪粒子像刀刮过面颊。在那烧了炭火的屋子里温暖如春,师尊曾教授——

    “心头血,是以护命关。”

    谢赴朝终于在长白山的尽头看见了虚云。

    一身傲骨寸寸折断,从不跪人的双膝重重砸在陡峭山岩,永远洁白的袖摆染上脏污与血,天道那只手向他抓来,是要向他索取性命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