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山高皇帝远的藩王最怕谁,除了厂卫,再没有第二个。

    尤其是祁王这种当年坏了事,给打发到封地里来的,说是出阁,其实也和圈禁差不多,暗中自然少不了那些阉竖监视。他顶厌恶同东厂打交道,那李十八自也知道,但他只是一语不发站在祁王身旁,倒是另一个侍卫低声谏言道:“有东厂掺和,此事一准儿小不了,属下看着这趟水实在混,殿下…”

    祁王皱了皱眉,手里没个握着的东西,只好把手攥紧了,攥得骨节脆响。他没应声,却一瞥裴容廷,提高了语调,慵声命那李十八道:“十八郎,既然得了消息,怎么还不赶紧禀报给中书大人知道。”

    裴容廷瞥过了目光,那李十八顿了一顿,却也顺服地又拜到他跟前,把那东厂船上的nV人又复述了一遍。

    若是寻常,就算天塌下来,裴容廷也有本事做出风轻云淡的沉静神sE,朝臣们就最恨他这点。可这会子他早已心神俱摧,一个恍惚,竟就任由惊骇冲上眉眼。瘦长的指尖撑在太yAnx上,凤目笼在烛火的Y影中,烛火跳了一跳,他的眼光也凛了一凛,尽管不过短短片刻,还是被祁王尽收眼底。

    祁王眯了眯眼。

    看样子,裴容廷对此也一无所知——至少是并没有许多准备的。

    既是东厂的手段,极有可能是皇帝的旨意。世人皆知裴容廷是在本朝平步青云,得皇爷一手提拔,极被倚重——怎么,这对圣君贤臣间也有些不为外人道的嫌隙机密么?

    祁王眼中的浪水也不晃了,渐渐寒冷下来,凝成了薄冰。

    他把手撑着下颏,冷眼看裴容廷高声唤静安备马,立即就要往山塘河去会那些东厂番子。

    他也不出言,只等裴容廷前脚一走,便立刻对李十八使了个眼sE。

    李十八会意,躬身应了,忙也循着裴容廷的踪迹出了门。

    帘卷西风,带进匝地的雨声。

    雨还在滔滔下着,那饱饱的雨点子已是够密了,下到江上,被那冷酣的江风一吹,更是噼里啪啦,从四面八方打着江上的客船。

    银瓶便是被这杂乱的雨声惊醒的。

    睁开眼,眼前一片迷迷糊糊,先觉得头痛yu裂,随即听见耳边两声急促的“银瓶”。她想伸出手去r0u太yAnx,使了两下的劲儿,却发觉自己的腕子竟被紧紧反绑着。她打了个激灵,Si眨了眨眼,只见四顾茫茫的,往上看,是一溜灰蒙蒙的芭蕉叶窗子,挂着满窗雨珠;往下看,自己正坐在cHa0Sh的地板子上,摇摇晃晃,起起伏伏。

    这是在船上么?

    银瓶正无措,却又听见飘来两声低低的叫喊。

    “银瓶!——”

    她忙一扭头,正见不远处的朱漆柱子底下,竟是桂娘同样被缠手缠脚,满面愁容坐在地上。

    银瓶这才恍惚记起昏迷前的光景,忙低声叫道:“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