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回不一样,丈夫就要Si了,临Si前“其言也善”,终于和她说起了他心底的愧对——抄家那天,他在被锦衣卫的威b之下,也曾指认了一些徐首辅莫须有的罪证。如今落这一场病,医生会说是“惊惧过度,五内郁结”,但若扪心自问,也不过就是报应。

    太爷Si了,可报应竟还没有完。

    裴容廷不再理会她,脱下披着的道袍转身便走,老太太拍手顿足地哭起来,“造孽!造孽呀!前世讨债的冤家,怎的就栽在她身上!老太爷,我的亲人呐,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给狐狸JiNg迷了心肝,早晚要一条提的把全家都断送了呀——”

    抑扬顿挫,像乡下nV人哭丧,离得老远也听得见。

    裴容廷一行顺着穿廊走,一行听那小厮报信,迎头正赶上房里的丫头被叫来送新外袍。

    他停下来披衣裳。

    天sE暗下来了,才下了雨,没有月也没有浅星。灰蒙蒙的天气,他披上那竹根青熟罗袍,把长发用手一束提到领外,再散开,乌浓的发被过堂风吹得蹁跹,b罗袍还有光泽。

    小厮一时看呆了,直到被他眼梢掠了一下子,方忙回神道:“奴才该Si——那庄子、庄子上的人只说没找着他们,也没见他们在桂姑娘家露面。”

    裴容廷无声地叹了口气,合了合眼。

    起初舟车劳顿地回府,信誓旦旦听见银瓶的Si,眼见着她那小耳房里空无一物,连铺盖都给烧了,身子b脑子先一步反应,当场吐了血。醒过来立即叫小厮,找桂娘,却发现一个都不见,这才觉出不对,再三质问了大NN和老太太无果,只能对下人刑讯b供。问出来是和桂娘他们逃走了——桂娘有心计,她弟弟又是个男人,想必倒也……

    但他知道这也不过是自骗自。

    现在对他们的踪迹没有一点线索,只能大海捞针地撒网找下去。既没回河南,兴许就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他归京就想办法联络他,也未可知。

    裴容廷吩咐人再多增添人马搜检京城的周边,一径回了院里。才吃了药,便叫人换衣戴簪,趁着没落衙往内各衙门去一趟。

    他此番下山东,虽暂且平靖了时局,却见一路大雪接连大雨,粮价空涨,物不值钱,已有大灾年岁的兆头,便要去文渊阁翻看户部并山东布政司拟上来报灾赈灾的奏章。

    心上的r0U被人剜了去,哪怕只剩下一具空壳,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照样得留着替大内鞠躬尽瘁。这是为人臣的命。但在裴容廷,这时候的忙碌也未必是件坏事——三年前的痛楚卷土重来,他不能想,也不能闭上眼,否则就只是黑暗中无边的绞痛。

    夜晚bSi亡更可怕,莲花更漏一声声,漫长到永恒。

    山上的日子一切从简,连做饭都只有一口破锅,更别说计时的更漏。

    银瓶长这么大,做小姐的时候就不说了,便是做瘦马,一双手也是拿琴的,没碰过灶台。桂娘的妈为了他们两位见不得光的贵人,特意杀了家里唯一一口猪,可油腻腻的白r0U拿在手里,她却全不知如何把它变成烧r0U狮子头。只好切切全扔在h米汤里,和桂娘不知哪儿挖来的野菜一起熬了锅粥,又h又绿,浓得泛沫子。

    银瓶试着吃了一口,烧得五内俱焚,差点没把自己送走。

    受此折辱,那口猪在天有灵,只怕都要Si不瞑目。但银瓶还是挣扎着把粥盛了出来,搁了点盐,潘金莲送药似的送到了厢房。虽然有点不安忐忑,仍放出小姐的身段,款款进了门,“饭我端来了,殿下吃了好吃药。”

    祁王坐在榻上,靠着墙想心事,Ai理不理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