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经理,很忙,可以理解。”冠冕堂皇的话说到一半,路鹿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毛提醒道,“但下、下次,最好不要。”

    “其实刚才那个电话可接可不接,可马上接可推延接。是一个老主顾向我咨询在上海落户的事,他的远房侄子目前有这个需求。”沙九言不知出于何故主动向她解释,让路鹿受宠若惊。

    “唔,之前有听过,沙经理,是四川人。”

    “嗯,念大学之前我在南充生活,来上海念大学,也在上海落了户。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我客户的事么?”

    路鹿摇了摇头。

    “其实我大可等到回了家躺在沙发上定定心心回拨这通电话。只是我虽然舒服了,在客户心理的作用却大打折扣了。‘作用’这个词有些凉薄呢,可惜生意场上即使有真情,也是从互相的利益满足出发的。大部分拎得清的人都知道也遵循这个道理,别人帮了你的忙,你就得随时准备着回报。”

    沙经理很少这样长篇大论,可能是想言传身教吧,路鹿猜想。

    然而,坏学生却只心不在焉地注意着沙老师疲惫的肢体动作。她又有意无意地把手肘支靠在摩托车的后备箱上,像一只飞倦了栖在颤巍巍的枝头上小憩的候鸟。

    那么,是这份朝夕难停的销售工作让她受累了,抑或是她这个不成才的下属呢......

    路鹿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销售。或许江也不这么认为,她把自己丢进市场部这个最需和人打交道的部门不过是为了锻炼她的口才吧?

    路鹿藏在头盔下的小嘴噘了又噘,结巴这种事情小时候没好好纠正过来,到了这个年纪都定了型哪还有什么指望嘛!

    沉静了小会儿。

    几片树叶应景地坠跌,滑过沙九言的视线。

    她忽然道:“骑摩托的人在我的描摹中应该是向往自由的。而这份工作看起来自由,实际上却最不自由,并不适合你。”

    路鹿讶异地皱了皱鼻子,诸如不努力、口吃之类的才是更常见的否决她的理由吧。

    “不必介怀,我的看法不重要。很晚了,天气也不好,早些回去吧。”沙九言一边解着脑袋上的头盔,一边自嘲似的轻笑,“我又有什么资格指摘别人的事业和人生呢?‘自我’和‘讨好’,其实这两种属性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可能就像秋千的两个制高点吧,在两头来回荡着,最怕有一天会随着绳索的断裂,无可遏制地飞向一个极端。”

    这话说得有些深。

    沙九言是个矛盾的女人。外表上如烈日一般张扬明媚,然而如繁星般装点精神世界的却是她讳莫如深的心事。

    解搭扣的过程并不顺利,就在沙九言打算歇一口气从头再来时,蓦然发现对方正透过车盔上的透明防雾镜,灼灼凝视她。

    她听到她沉稳地开口,尽管句子还是带着个人色彩的支离破碎——

    “绳子断了,别害怕。在你身后,推秋千的人,一定,会在你,失控前,死死,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