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想说的,应该是“你像你的父亲”吧?

    宁时亭记忆中的画面陡然被拉扯,像是散成了无数碎片一样,飞快地从眼前掠过。

    顾听霜尽力抓握,也只能抓住只言片语,一片飘飞的浮絮。

    年幼的鲛人被送去极山之北,躺在细纱上等待血族的来临。

    这年他五岁,已经浑身剧毒。品相最好的鲛人会被送给血族王吞食,他是鲛人一族穷兵黩武后仅剩的武器。

    可是他没等来血族人,他只听见了硝烟与战火的声音,还有兵戈碰擦的声响。

    男人俯身看他:“是个鲛人,毒鲛,带回去救治。”

    再往后,是宁时亭稍稍大了一点。不再那样瘦骨嶙峋,而是透出了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有的一点圆润憨态。

    小小一个团子,跪在气息森严的王爷面前,声音清脆有力:“王爷救我一命,我必生死相随!”

    ……

    画面一变再变,有时候是宁时亭自己,有时候变成了听书。

    这冰蜉蝣精和宁时亭本人其实如出一辙,都是认定了什么人,就会拼劲所有去追随。

    哪怕飞蛾扑火。

    最后一幕,是让顾听霜看不懂的一个画面——

    在一个雪山的冰层中,宁时亭半身封在冰里,气息奄奄。

    听书跪在他身前,当胸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刀,鲜红的血液染透了他们彼此。也染透了他们脚下的冰层。

    血哗啦地流着,小孩怕疼,他的心脏带着刀刃一起跳动,每跳一下,刀刃就往心脏里多进一分。

    他疼得嘴唇发乌,可是眼里还带着笑容:“公子,公子,这万年玄冰可以用人血化开,您有救了。您别骂我,我自己找过来的。”

    “您给我的,手帕绣样,我求绣娘帮我绣了,可是还没,还没来得及拿回来……公子。”

    小孩的嘴唇动了动,努力想把话说完,把要托付的事情说完。可是血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息,寒冰正在将他的心脏冻结。

    宁时亭声音哑得不像活人,水滴划过脸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