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爆燃之际,鹿泊舟飞身去抓宋茗,想带她出去,可她躲开了。

    眼前的火越烧越烈,被气浪掀翻在地的沈思好,看见鹿泊舟站在火场外,衣衫单薄显得身形瘦削,在火光中更是模糊了轮廓,他微微发抖的右手攥着一片刺眼的碎红布。见此,沈思好不由得悲伤欲泣,红了眼眶。

    察觉到一些气息,鹿泊舟洞然的眼睛里透出一些惊喜,指点乌云,仙气注入,大雨骤降,妖火渐渐淡退,显出一个焦黑的大坑来,妖气却还在余烬上缭绕。如此,在场的除了修成仙身的鹿鹤仙人,再没人能进了。

    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走下黑坑的鹿泊舟。

    包老怪便是其中之一,他仍旧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方才被气浪冲出,不巧,撞在一棵树上,叫一根断枝插进了后背,木兰坠露的一个小徒弟正在为他清理,不便乱动。作为三门七派的元首之一,河西派掌门包老怪未曾缺过一次江湖里的重要场合,可这次确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狈的青头峰门主、鹤形仙人鹿泊舟:

    未出三月,春寒料峭,鹿泊舟本就穿的少,奔忙一夜,兼之淋雨,脸上有些青白,外衣更是塌在身上,露出中衣,中衣湿透,显出肤色。他无暇整理自己的衣服,一步步探进坑底,烟雾与妖火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可顺着雨水流下的黑汤却不知躲避,染脏了他的鞋袜、衣摆。

    很快地,鹿泊舟来到宋茗与赤焰虎跟前,小八依然活着,只是哭声哑了、弱了,紧紧地趴伏在虎身上。她奔着要和赤焰虎同归于尽,可赤焰虎只是为了让闲杂人等退避,现在这样很好,这里只有师父和徒弟。

    赤焰虎面上带泪,缓缓叹道:“怎么这样不小心,着了鬼南司的道?乌云契要跟你一辈子,那些小鬼也要跟你一辈子,你又将如何自处啊?”

    “不管,不管,先不管,我们要离开这里,我用瞬移符带你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把伤养好,我会治好你的……”宋茗一边说着一边想把赤焰虎扶起来,但是不过是轻轻一动,就有血污从赤焰虎的身下流出,宋茗受不了,“啊!”的哭叫着,搂住赤焰虎沉重的脖子。

    赤焰虎失了力气,把头倚在宋茗身上,努力抬眼,看向站在小丫头身后的鹿泊舟。哈,这人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威风了……唉,干嘛要红着眼眶呢?

    鹿泊舟身侧提着失了剑鞘的雁回,道:“他已无力回天,宋茗,莫再犯傻,随我回去。”

    赤焰虎垂下眼眸,眼前闪过火光里小丫头躲开她师父援手的景象,轻轻笑出声,说:“丫头,我有一个愿望。”

    宋茗哭肿的眼,稍稍止住眼泪,笑着问他:“什么愿望呀?”

    鹿泊舟看见赤焰虎又一次抬眼看自己,然后眯眼笑着,用尽仅有的力气,蹭了蹭宋茗的头,说道:“好徒弟,下辈子你还要认我做师父啊。”

    怀里的赤焰虎越来越沉,宋茗低哑地嘶喊着“不,不,不要”,慌慌张张去摸自己的瞬移符,见状,鹿泊舟提剑刺破妖虎残缺的丹元,丹元崩裂,赤焰虎也像画作被火烧了一样,从伤口向外,一点点燃尽。鹿泊舟伏下身,将呆在原地的宋茗拉到身边,湿冷的手扑打着她身上的火花。

    待回到青头峰诸人身边时,宋茗才找回了自己的心神,之前一直觉得身上冰冷到没有知觉,现在靠在沈思好的怀里,才觉出久违的温暖,就连再次流淌出的眼泪,都是热的。

    妖虎已绝,各门派的围观者,有的径自散去,有的过来拜别鹿鹤仙人。毕竟,是他止住了妖火,也是他了结了妖虎。

    后来,剿虎的这班人下山后,又知晓了前一夜,南司楼前,胶着之际,是鹿鹤仙人的徒弟元明从天而降,宛若神兵,将那十恶不赦的鬼南司一击毙命。本来瞒着青头峰行动,却让人家独占两个首功,威名远播,百姓颂扬,即使有人对宋茗再有微词,也不好公开说什么了。再者说,自那天之后,宋茗并没有回青头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那时今日,已然经年,可记忆就像是冰鉴中的果子,不管何时拿出来,色彩与味道,依然不曾更易。

    “受死吧,妖女!”季牧阳的声音让宋茗猛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