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类是以莫奈的教堂系列画作以及梵高画作里常见的倾斜扭曲的建筑。

    那是一种凌驾于现实世界之上的乌托邦式的情感视角。

    谁都知道扭曲的教堂尖塔是不符合物理结构的。

    他们画的不是建筑,而是自己眼中所观察的世界。

    画家将个人激烈的情感世界和画笔下的图案相互重合。

    你的心灵压抑而扭曲,你笔下的世界也就压抑而扭曲。

    另一类,则是以门采尔、路易·布雷和历史上最著名的西班牙建筑师高迪所留下的大量绘画手稿和建筑设想图里的那种写实风格的画作。

    他们的大脑像是一台精密的图形计算机,笔下画作中的线条造型永远精确的契合着现实世界的真实景物。

    无论是篱笆上的花纹,围墙的形状,穹顶的曲率,全都完美贴合着自然界的绝妙光影。

    不多一分。

    不欠一分。

    这些美术馆里的名画,似乎画家将建筑构图的主轴稍微偏移一丝一毫,观众就会惊恐的觉得整个作品里的建筑顿时变得不稳定,下一息就会倾斜而下,倒成一地的瓦砾尘埃。

    他们的作品有一种秩序的美,属于物理学和牛顿定律的稳定与庄严。

    纵使这类作品之中有时也会有一些绝对无法实现的肆意狂想的虚构的建筑图样,收藏家们也会觉得,只要雇佣海一样施工队花费一千年的时间,那么那些如同地上天国般的幻想之国就会真的出现在人间。

    卡洛尔女士的画法风格偏向于前种,而整个建筑的结构却偏向于后者的写实感。

    她的用笔结构非常的精确严谨,像是一位精通土木结构学的建筑师。

    《雷雨天的老教堂》的构图中,远景中的雷云是不稳定的,近景中的烛光是变幻缥缈的,独独教堂的建筑主体是稳定而扎实。

    顾为经在这两个月不断的临摹、书画鉴定术的帮助和与酒井胜子写论文的讨论过程,逐渐的感受到——

    卡洛尔女士的构图中将三者相互中和,沸腾的雷海和圣咏的烛光被一座威严的宗教建筑所分割,画面构图似是被塑造成了某种被封印的激烈情感和叛逆快感的隐喻。

    无论画面怎样威严,雷云如何翻滚。

    画面最深层次所传达出的终极意象,依旧还是那么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