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胜子告诉顾为经:“后来的十年里,我爸爸的作品卖到过50万美元,100万美元,300万美元。但是这些作品全都比不上这张画。那张画记录他人生最大的蜕变。那是他人生作品的最高峰,这辈子画过的最牛逼的作品。”

    “这件事与技法无关,只爱和痛苦有关。”

    “我曾经在餐桌上问过我爸爸,画出这样的画是什么样的感受,是不是非常激动。卖出人生中第一幅相当于500万円能换东京的一间公寓的作品是不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酒井胜子拍拍顾为经的脸蛋。

    “他回答我,胜子,不是这样的。当我把这张画的时候,我只是很平静。我知道它很厉害,倾注了我如此多心血的作品,怎么可能不厉害呢?我也知道它应该能卖的很贵。但是,这都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这幅画是画给谁的。我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幅画能卖30万英镑还是30万日元或者3000日元,能换一间公寓还是手边这样的一碗拉面,都不重要。甚至我能不能留下来,也已经不重要了。我有了你妈妈这样的观众,即使做个只为她画画的街头画家,我也很开心。”

    “媒体总是说,那次艺博会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我得到了伦敦艺博会的机会,就好比莫奈决定参加印象派沙龙,达利在1928年卡内基美术博览会上声名鹊起,大田先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知己和贵人。”

    “不,我的贵人永远是你的妈妈。我的人生的转折点,不是伦敦人潮汹涌的摄政公园展览馆,而是大坂的那间叫不出名字的烂尾楼。被你妈妈牵进烂尾楼时,我只是一只伤心、自卑而又可怜的无助小狗。当二十分钟后,我们从烂尾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今日的艺术家酒井一成先生,成为了一个宁静而又快乐的人。”

    酒井小姐轻轻挠了挠顾为经的耳朵。

    “这就是我父母的故事,现在你懂了么?”

    【被你妈妈牵进烂尾楼时,我只是一只伤心、自卑而又可怜的无助小狗。当二十分钟后,我们从烂尾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今日的艺术家酒井一成先生,成为了一个宁静而又快乐的人。】

    顾为经出神的想着,那位身材圆溜溜的胖艺术家对着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时的场景。

    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发誓,没有什么热血漫画里赤膊着的男人握着拳头大喊些战天斗地的宣言。

    事实上,除了某些特定的美食番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漫画家会安排让一个男人在晚餐桌上就着拉面汤说出感悟人生的话的情节。

    大概说话的时候,搞不好酒井一成教授还在一边嗦溜着拉面,嘴边挂着些洋葱碎吧?

    就算如此。

    依旧是那么平静,又那么的回味悠长。

    他此时脑海里浮现出的酒井大叔四喜丸子一样圆溜溜肉乎乎的脸宁静的竟然……真的有几分禅意,像是一尊心神安定的弥乐佛。

    听完这个故事,顾为经终于懂了。

    为什么酒井大叔觉得自己成佛了。

    这种“成佛”和他喜欢啃鸡腿无关,也和酒井大叔经常画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小姐姐的职业方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