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桓脸色难看极了,连礼都未行,冷声道:“五姐心悦之人,是恭王,晏子期。”

    陆知鸢并未否认。

    季菀脑子一晕,以手撑住桌角,语气缓而颤,“阿鸢,阿桓说的,是真的吗?”

    陆知鸢目光坦然。

    “是。”

    “…”

    季菀手都抓住茶杯了,就要砸下,终究还是忍住了。她极慢极慢的平复了胡须,将茶杯慢慢放下,深吸一口气。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

    陆知鸢语气平静,“我知道恭王的生母芙妃,和陆家有深仇大恨。我知道她曾联合当时的岳家,害过大哥,围攻过七叔七婶,害他们险些万箭穿心而死。我知道他们派人截杀过父亲和萧家舅舅,我知道他们趁陆家男儿北伐不在京,阴谋诡谲层出不穷,针对陆家女眷,我知道娘曾当街遇刺,我知道他们偷换贡品,欲置陆家于死地。我知道,芙妃曾百般为难您。”

    这些事,她是从弟弟陆知桓口中得知的。

    “我知道,虽然那时恭王年幼,未参与其中,但他是芙妃的儿子,他生来就是有罪的。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正义,正如我生来尊贵,而有些人生来低贱为人欺凌。所以我不为他分辨,不为他喊冤。只是陛下圣裁,十余年禁闭已是对他的惩罚,如今他孑然一身,王爷的身份不过虚名,无论朝中内外,哪怕是普通的世家子弟,都不将他看在眼里。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投错了胎,生错了地方。”

    她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语气连丝毫波澜都无,“世人背弃他,是因为他是罪妃之子。而我喜欢他,不因身份不因血缘不因仇怨,只是因为,他是晏子期。我看到了他胸怀大志却无奈甘于平凡,我看到了他有情有义却只能私底下祭拜生母,我看到了他明明人微言轻力有不逮仍不惧权威为民做主…我看见他很多很多面。在我眼里,他不是什么王爷皇子,不是什么罪妃之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我喜欢,却不能嫁的人。”

    季菀头一次知道,这个从小寡言不擅交际的女儿,口才居然这么好。好到堵住了她满腔怒火,好到她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好到她因女儿口中说出来那些话而倍感凄凉和悲怆。

    陆知桓面上表情不断变化,最后化为沉思。

    陆知鸢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语气表情却依旧平静如初,该是怎样的理智或者是怎样的心如死灰,才能做到如此的冷静近乎残酷?

    季菀突然有些心疼。

    “阿鸢…”

    “娘。”

    陆知鸢望着她,“以前我对您撒过很多次谎,但这次我不想骗您。我喜欢他,这辈子就喜欢他一个。所以,我不愿委曲求的嫁给旁人,委屈了自己,也连累了他人。我没忘记陆家的仇,也没忘记自己是陆家的女儿,家族养育了我,给了我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忠于家族,是我从出生那一日起便应有的使命。所以,我不会嫁他。同样,我也不会嫁给其他的任何人。”

    她一个头磕倒在地,“望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