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真侧头一看,见是蒙鸿,心想,这小子跑来这里做甚。

    蒙鸿前一天晚上便得知他爹今日学里放假,今番前来,一为接他爹回家,二来看看他爹学里的情况。

    谁知这刚来,便看到他爹被一群学生围着,书散落了一地。

    敢情他爹遭人欺负了啊!

    蒙鸿心中多有不忿,气势汹汹走过来,挡在他爹跟前,与欺负他爹的人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以多欺少,目无尊长,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陈秋石冷眼置之,“你爹偷拿我的书,抵死不认。你跟我讲王法?你倒是来说说,何为王法?为老不尊,强娶豪夺,便是王法吗!”他虽是一介穷困书生,气势倒是一点不弱。

    蒙鸿不自觉囧起了眉,偷书?他爹这人虽好色抠搜,可从未有过偷窃。这学生这般诋毁他爹,想来是因为他爹初来乍到,给他们摆了一道。

    念及此刻在学堂,蒙鸿不好与这人大声吵嚷,尽量缓着语气说:“这位兄台,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蒙家在咱们香河县也算得上富户人家,家里的书多到无处摆放,我爹他犯不着偷哇。”

    陈秋石不以为意,依旧冷言相向,语气里满是嘲讽意味: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仗着自己钱多,就可以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了吗?你爹有没有偷拿我的书,学里同窗们都可以作证,我还能冤枉他不成?我不与你们扯皮,咱们到夫子跟前去,是非黑白,让他老人家给个明断。”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清峻冷冽的声音:“下了学不回家,在此大声喧哗做甚么!”紧随着郑夫子走了进来。

    方才还乱嘈嘈的学堂一下子就寂静下来。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赶紧收拾好书具,心照不宣回家去了。

    独留下蒙真,蒙鸿,陈秋石三人立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待郑夫子走近了,陈秋石作了一揖:“夫子,蒙真偷拿我的书,还请夫子罚他。”

    郑夫子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几本书,再看看他手里握着的那一本,面无表情,只道:“你且回家去罢。”

    “夫子……”陈秋石坚持了半天,却等来这么一句,心里多有不甘,为什么,为什么夫子也要偏袒于他。

    他出生于一户穷苦人家,上面有一个姐姐,母亲身体不好,一家子生活开销全靠在父亲耕种的几亩地上。

    去岁春末,县里的一媒婆来他家说亲,对方是一个年近五十岁的老头,家境殷实,名下有多处粮庄。

    媒婆说,对方要求买亲,一百两银子买他姐为妻,两家签下协约,一手出钱,一手出人,此后互不往来。

    那日他在学里读书,回家后父母已在协议书上签字摁手印。他闹着要去衙里报官,母亲却拉住他说,家里穷困,供他读书科举要花不少钱,迫不得已才卖嫁他的姐姐。家里无人反对,皆出于自愿,便是他告到衙里,也是无济于事。

    就这样,他的姐姐嫁给了一老头。一年后生了个男孩,却在孩子出生那日,因出血不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