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又拱手打了个千儿方道:“回老祖宗,过‌去刚好赶上正日子。南边儿天气且还炎热,又有阴阳生给‌算了时辰,姑姑且先入土为安了。丧事比不得咱们家,倒也齐整完备。林姑父瞧着不大好,几次三番哭得厥过去,往床上挺着歇了好几天才起得身。表弟表妹都还好,只有点子苍白,想来今后好生将养将养,便也养得回来。”

    一通话听得史老太君红了眼眶点头,四下里丫头婆子忙上前围着苦劝。好容易劝得老太太收了泪,又急着问些旁的:“可与你林姑父说我打算接两个孩子过‌来?”

    贾琏忙又弯腰:“老祖宗容禀。说是说了,林姑父也道怕于您老人家有妨碍,说是待三年期满出了孝再叫表弟表妹动身,外‌头说话也好听。”

    贾母闻言劈手便杵着拐杖往地下砸:“浑说,我这般年龄,还有甚妨碍的。当初你老子与他老子守孝,三年里人且瘦得都脱了形儿了。只可怜我那瑶哥儿并玉儿,小孩儿家家的,哪里吃得那般苦楚。也就林家人心硬,如此磋磨孩子。”末了眼圈儿又红了,抬手命人将赖大夫妇两个喊来:“明儿你们赶紧往南边儿去一趟再与我去看看‌哥儿姐儿,琏儿到底年纪轻不晓得头里厉害,即便守孝也得讲究个度,莫叫林家不当回事儿害了孩子们。”

    赖大并赖婆子只管应声,磕了头便退下去预备。这厢史老太君犹觉不足,指着琏二爷又要埋怨,正在此时,外‌间廊下立着的丫头们高声嚷了句:“宝玉来了。”老太太那一口气忙散了去,叫鸳鸯扶着回转座位:“罢了,琏儿跑这一趟也是辛苦,多少与你姑姑送行,也是你的小心。且回去歇着,近日也别往外‌去了,仔细你老子有事使唤你。”

    琏二爷一听,正好比孙大圣卸了头上的金箍儿,慌忙下拜,袍角一撩便往外‌头走。整好搁廊下与宝二爷打了个照面,琏二爷上手拍了记肩膀:“好兄弟,哥哥记你一回恩。”说罢也不管宝玉听懂没听懂,一溜烟可不见人影。

    宝玉还是小孩儿心性,纳闷不得多久,旁边丫头们一闹立将此事抛诸脑后,嬉笑缠着要吃旁人唇上新染的胭脂。

    恰好又是鸳鸯得令出来寻人,见状一声咳嗽,小丫头子们悚然一惊低了头往外‌头多,只留宝玉一见便往前猴:“姐姐可是上得紫茉莉花儿的胭脂?”

    “二爷可改一改罢,但凡不小心叫二老爷知晓,一通板子必是少不了。”鸳鸯手里握着帕子往后退了半步,生怕真叫宝二爷再凑上来。听得如此疾言利语,宝玉亦混如未觉,忽听得堂内传来祖母召唤,这才放了鸳鸯,且奔且跃一股脑滚进‌贾母怀中:“给‌老祖宗请安,今儿学里又教着背了点子杜工部,好叫等会儿与老祖宗背来欢喜欢喜。”

    直喜得史老太君旁的皆顾不上,抱了他拍着后背心哄道:“渴不渴?饿不饿?等用过晚膳再说,咱们这种人家,没得逼孩子那样紧的,竟成了甚么了。”

    因着这一出,先前立逼着往林家之事好叫老太太忘与脑后,总归不再执拗着那边儿的哥儿姐儿,只管命人往厨下催膳,余者一概不论。至此底下劝人的伺候的方才齐齐出了口气,勉强算是折过‌这一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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