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院林庆远不止一次从门口经过过,而且很清楚洋人早就想买这宅院,本以为能租住在这儿的不太可能是达官但一定是有钱的大老板,没想到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土布长衫,脚踏一双旧布鞋,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个穷秀才,反正不像个有钱人。

    “日升昌”做的大买卖,怎会有这么穷的主顾,林庆远很奇怪也很失望,敷衍般地拱拱手:“庆远见过韩四爷,不晓得韩四爷想采买些什么洋货。”

    韩秀峰并没有因为被瞧不起而不快,而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林先生,韩某托吴掌柜请的是通译,不是买办。”

    “韩四爷,这么说您是打算直接去洋行找洋人采买?”

    “正是。”

    “韩四爷,洋人的交道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不是在下危言耸听,您要是就这么去,别说不一定能采买到您想采买的货,就是能采买到这价钱也不会便宜。以在下之见,您大可告诉在下究竟想采买些什么洋货。不管洋布洋油还是鸦片烟土,没有在下买不着的,不信您可以去城里打听打听。”林庆运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摇起折扇。

    果然唯利是图,韩秀峰懒得跟他废话,淡淡地说:“光生,送客!”

    “韩四爷,这生意是谈出来的,您怎么谈都不谈……”城里距这儿并不近,为做这买卖还起了个大早,林庆远不想白跑一趟,又回头问:“小兄弟,们吴掌柜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们昨天究竟有没有跟韩四爷说好?”

    小伍子心想我们吴掌柜跟说得很清楚,结果不但蹬鼻子上脸在韩老爷跟前摆谱,还想一口吃下韩老爷的买卖,立马拱手道:“林先生,韩四爷说送客就送客,让您白跑一趟,对不住了。”

    “……们这是做什么,哪有们这么做买卖的!”

    “我们四爷只想请一个该说话时说话的通译,让林先生这么大老板做通译太委屈,林先生,请回吧。”张光生阴沉着脸道。

    林庆远看看正在端茶茶杯的韩秀峰,又回头偷看凶神恶煞般地大头一眼,急忙放下折扇拱手道:“韩四爷,在下只做通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通译是通译的价钱。”

    “通译是什么价钱?”韩秀峰淡淡地问。

    “一天十块银元,韩四爷,在下可不是狮子大开口,别看城里有不少买办通事,但论通晓洋文,像在下这样的您找不出几个。”

    “真听得懂花旗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和葡人的话?”

    做买卖要有诚意,林庆远觉得应该拿出点诚意,一脸诚恳地说:“韩四爷有所不知,花旗国原本是英吉利治下,所以花旗人和英吉利人说得话差不多。葡萄牙和西班牙紧挨着,这两个地方人的口音也差不多,所以在下只通晓英语和法兰西语,而葡语只是略懂。”

    “能听懂英夷、美夷和法夷的话,那说他们的话,他们能听懂吗?”

    “这是自然,要是在下说的话他们听不懂,那还叫什么通晓。”

    “英夷、美夷和法夷的字认得不?”

    “认得,要是不认得怎么立契约。”

    见小伍子微微点了点头,韩秀峰起身道:“既然这样,每天两块银元,要是林先生愿意就跟韩某去租界。”